第二十六章 送你一朵小白蓮（二）
“姜沉瞳？”彌澤斜睨了那個少女一眼。
“行了，人類，你這個名字我記住了。”
“嗯?！蹦莻€少女點點頭。
“彌澤，你在這個山澗里呆了多久了？”她有些好奇。
“差不多，兩百年了吧。”他隨意道。
“已經(jīng)這么久了啊。”
“這對于你們人類而言是久，可對我們妖而言，卻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睆洕舌托χf。
“可這兩百年也是一天一天過去的，你就不感到孤單嗎？”
“這有什么？我自在逍遙的很。”
他像是聽見了什么笑話一樣，大笑了起來。
“這樣啊?！彼^續(xù)點點頭。
“彌澤，其實我又掐指算了算。”
“你算出了什么？”他問。
“你剛才是不是在想吃掉我？”
天師算命還能算出這種東西？
他仔細打量著這個少女。
“那又怎么樣？”他低聲問。
他現(xiàn)在傷已經(jīng)好了，也就不怎么忌憚這個少女了。
“你現(xiàn)在還想吃掉我嗎？”
他沉默了一會兒，沒有正面回答。
“怎么，你就這么想被我吃掉？”
“我不想啊。但我想和你玩一個游戲。”
“我聽過一個人說，玩游戲需要一些賭注才會有人愿意玩。”
“所以，如果你愿意和我玩一個游戲的話，我輸了，你可以吃掉我。”
她輕描淡寫地笑著說。
這個少女到底在想些什么？
人類是不可能輕易這樣賭上自己的生死的。
那么，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她篤定了自己會贏，想借著游戲的說法，從他身上換取什么。
彌澤臉色微微一沉，以為他很好騙嗎？
人類果然是貪婪的。
“如果你贏了呢？”他冷聲問。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個少女微微笑了。
她說：“那我們就成為朋友吧?！?p> 彌澤有些驚訝地望著她。
他一時有些慌亂：“你在胡說些什么。我是妖，妖和人之間怎么可能建立這種羈絆？”
“為什么不行呢？”她有些不解。
“你是一個好蛟龍，所以我想和你成為朋友?！?p> 這句話怎么聽起來怪怪的。
他冷哼一聲。
“你們人類只能活那么些年，我們妖卻能活很久。和你成為了朋友，等你老死了我還得記著你，我也太虧了吧。”
“你是不敢賭嗎？明明都活了那么多年，卻總是顧忌這些東西?！彼p聲說。
竟然被一個人類小瞧了。
彌澤有些微惱。
他拂了拂袖子：“這有什么不敢，玩就玩吧。”
“你要玩什么游戲？”
大不了到時候他輸了翻臉就是。
他要看看這個小小的人類能鬧出什么花樣。
“這個游戲的名字好像是水上漂?！?p> “就是把一個石子用往水上面丟，誰的石子碰到水面蕩開的水花越多，誰就算贏了?！彼吐曊f。
“幼稚的游戲?！睆洕善沉怂谎邸?p> “可要玩的好卻很難?！?p> “還有，我們都不可以用術法?！蹦莻€少女笑著說。
她坐在了潭水邊。
彌澤才發(fā)現(xiàn)，她沒有穿鞋子。
那雙赤足在探入了水里，蕩漾開一圈一圈的波紋。
她的腳踝處系著一根暗紅色的繩子，那根繩子襯得她的肌膚更加雪白。
他微微移開了視線。
“你要試試嗎？”她問。
“試就試?！?p> 一個小兒科的游戲而已。
彌澤坐在了她旁邊，屈指一彈。
那個石子借著勁力向外擲去。
“咚”地一聲。
水面一絲波紋也沒有蕩漾開。而水潭對面的山卻被洞穿了。
那座山開始劇烈地震動起來，好像要因為那個縫隙裂了開來。
“你的力氣好大?！鄙倥€點評了一句。
然后她抬手畫了一張符咒貼在了土地上。
那座山又重新拼湊了起來。
“......”他默然。
彌澤并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發(fā)展。
“輪到你了?！彼裆行﹦e扭。
“扔這樣的石子要用的是巧勁，所以要玩的好真的很難。”她說。
那個少女彎腰撿起了一顆石子，然后丟了出去。
在水面上蕩開了三個波紋。
“我贏了?！彼χf。
“彌澤，那你就是我的朋友啦?！?p> “不算，我第一次玩，再來一局?！?p> “好?！?p> 過了一會兒之后。
“我還是贏了。”她閑閑地用腳劃著水。
“不算，再來一局。”
“好。”
結果，重來了很多局之后。
他還是輸了。
那個少女笑著看著他。
“你注定了會成為我的朋友?！?p> “注定？”
他對這個詞語有些不以為意。
“因為我在和你玩這個游戲之前，我也算了算。”
“你贏不了我。”
她笑得很開心。
“那你算得可開心了?！睆洕梢е勒f。
“嗯，很開心?！?p> “是么？”
他稍稍抬手，那些水就纏住了那個少女。
“噗通”一聲。
她成功地掉進了水里。
但她還是笑著看著他。
彌澤扭過了頭，沒再看她。
“彌澤，那我現(xiàn)在就要離開了?！?p> “你要和我一起出去嗎？”她問。
彌澤沉默了一會兒。
他搖了搖頭：“我現(xiàn)在無法從這里出去。那個傷了我的人在這里留下了禁制?！?p> “我要是現(xiàn)在就離開，就是違反了天地法則。”
“這樣啊?！蹦莻€少女嘆了口氣。
“是誰傷了你呢？”她問。
“一個姓謝的散仙而已，不過，他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老死了吧。說到底也不過是個人類。”他嘲諷道。
“要是那個散仙還活著，我碰到了他，我會幫你教訓他一頓?！蹦莻€少女說。
彌澤笑了笑。
他輕聲問：“喂，姜沉瞳，既然成為了朋友，和我一起留在這里不好嗎？”
那個少女搖了搖頭。
“這是不行的。但是，我會回來看你的。”
“我算了算，我們會再相遇。”
“是么?！?p> “嗯，我算命很準的?！彼馈?p> “那就好?！彼剖菄@息了一聲?！澳悄阙s緊走吧?！?p> 省得呆在這里讓他多生念想。
“彌澤，你的人形很好看?！蹦莻€少女突然說。
彌澤微微一怔。
“所以，我決定送你一朵花，師父說，鮮花贈美人。”
這什么跟什么。他有些茫然地看著她。
“我在前面那個竹林里摘到了一朵蓮花。送給你吧?！?p> 那個少女從袖子里挽出了一朵蓮花。
那朵蓮花是白色的。
很美，卻只有巴掌大。
這不是普通的蓮花。
她走到了水潭的中央，將那朵蓮花放在了水里。
她繼續(xù)說：“但是，因為我是天師，不能輕易地送別人東西?！?p> “有借有還，我送了你東西，那你也還我一件東西吧。”
彌澤站在原地望著她。
那雙純金色的豎瞳里是全然的驚訝。
那個少女自顧自地俯下身，從潭水里撈起了一塊鱗片。
“就這塊鱗片吧?！彼χf。
那是他由蛟化龍的時候要用的，他花了整整兩百年淬煉的龍鱗。
他正準備出聲叫住這個少女。
可那個少女卻漸漸地化成了水珠，融在了這個水潭里。
她就這不負責任地離開了這里。
彌澤嘆了口氣。
無所謂了，她總是會回來這里的。
這是她答應了他的事情。
彌澤低頭拾起了水里的那朵蓮花。
那朵蓮花晶瑩剔透的花瓣上染了些水色。
當他觸上花瓣的時候，那朵蓮花就這樣綻開了。
是神明的氣息。
這朵蓮花上，竟然有神性！
彌澤怔怔地看著這朵蓮花。
這個少女究竟是什么來路。
用那塊鱗片換了這朵蓮花，他是得利太多了。
有了這些神性，他將不再是妖了。
這是給了他一個成為神明的機會。
彌澤低頭望著這朵蓮花，出神了很久。
然而，等他成為了神明的時候。
那個少女沒有來。
他已經(jīng)忘記了有多少年了。
那個少女，一直一直沒有來。
他的水潭里已經(jīng)沉了不少石子。
那個所謂的游戲確實是幼稚又無聊。
他坐在水潭邊隨意地丟了一個石子。
那個石子輕輕地落在在水面上，蕩開了很多圈波紋。
彌澤想，要是她再回來，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吃掉她了。
因為這個游戲，他已經(jīng)不會再輸了。
可她還是沒有來。
他沒有再化成蛟龍的形態(tài)。
潭水映著他的面容。
他保持著人身已經(jīng)很久了。
或許是因為那個少女說他的人身好看吧。
他自己覺得這個理由挺幼稚的。
但他一直都這么執(zhí)著地做著。
雖然這份執(zhí)著有些莫名其妙。
已經(jīng)太久了。
沒有人能打發(fā)他無聊的時間了。
他只是這樣靜靜地坐著。
手里的那朵染了他的神性，也依舊在盛開著。
這一切都跟那個少女離開的時候一樣，沒有變過。
他還記得，她的的名字，是姜沉瞳。
終于，在某一天，那道困住他的禁制消失了。
他能夠出去了。
但算算時間。
那個少女應該已經(jīng)老死了。
人類的壽命太短暫了。
她還說什么算命很準，結果還是算錯了。
彌澤當時就這樣想著。
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少女是沒有算錯的。
他又見到了她。
在這個愚昧無知的祈雨村里。
只是她卻忘記了他。
真是可喜可賀。
又可悲可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