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她從來都不唬誰的
姜沉瞳坐在臺階上,她撥弄著手里的紫藤花。
“原來是這樣啊。所以,你就一直呆在畫里了嗎?”
“嗯。”紫沐點點頭。
“他直接把你帶進了畫里,你會不會不開心?”姜沉瞳問。
“不會的。對我而言,只要能跟他在一起,無論以什么樣的形式,都沒關(guān)系?!弊香逦⑽⑿χf。
她輕聲說:“要是沒有他,我大概還是那樣一個孤零零地呆在巷子里的妖吧?!?p> “和他永遠在一起,也算是我的愿望了。”
姜沉瞳靜默了一會兒,她望著紫沐。
“可是,呆在畫里,你和他就真的能永遠在一起了嗎?”
“嗯?”紫沐微微一怔。
“紫沐,這個問題的答案你自己也很清楚吧?!?p> 姜沉瞳低頭望著手里的那朵紫藤花。
她低聲說:“要實現(xiàn)一個愿望,是需要付出相等的代價的?!?p> “天道會平衡清算?!?p> “而一個人類要和一個妖永遠地在一起,其中需要的因果太多了?!?p> “你和他是沒有辦法支付這個愿望的代價的。”
“不光光是你,郁疏言本人應(yīng)該也很清楚?!?p> “無法付出足夠的代價卻要強硬地實現(xiàn)愿望,是會被惡意侵蝕的。”
紫沐沒有說話,她依舊是靜靜地望著姜沉瞳。
姜沉瞳將手里的那朵紫藤花漸漸地拆了開來。
她輕聲說:“這些看似美麗的紫藤花里,卻是藏了一些極為沉郁的惡意?!?p> “這些惡意的來源,就是因果的不夠。”
那花蕊里有一些黑色的液體緩緩溢了出來。
宛若污垢一樣,沾染了她的指尖。
“你們的愿望是實現(xiàn)不了的。繼續(xù)這樣下去,只會變成一個怪物而已。”姜沉瞳說。
紫沐從那堵矮墻上跳了下來,她坐在了姜沉瞳的旁邊。
她依舊在笑著,那雙淺紫色的眸子里卻有些悲傷。
紫沐輕聲說:“你還真是敏銳啊,知道了這么多?!?p> “是啊。我明明很清楚,繼續(xù)這樣下去是沒有意義的?!?p> “可是,我還是必須在這幅畫里,待久一點,再久一點。”
姜沉瞳有些驚訝,她掐了掐手指,仿佛猜到了什么。
紫沐低聲說:“我必須呆在這幅畫里?!?p> “要是我離開了這幅畫,這幅畫里的惡意就需要疏言來承擔(dān)了。”
“你要是遇見過他,你就應(yīng)該知道,他現(xiàn)在使用的不是人類的力量,而是向邪崇借來的力量?!?p> “而要使用這樣的力量,是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的?!?p> “我被畫進了這幅畫里的時候,就知道了,這些力量,在侵蝕著疏言的生命。”
“要是讓他一個人承擔(dān)這些惡意,即使畫里面的他不會死去,畫外面的他卻是很快就會死去了?!?p> “我與他都清楚,人與妖是沒有辦法永遠在一起的,可我們總是抱著一絲希望在嘗試著?!?p> “他向邪崇借了力量,認為與我在畫里就能永遠在一起??墒?,這樣做也是不行的。即使在這幅畫里可以減少一些時間的流逝,但那些惡意始終都在侵蝕著我與他?!?p> 紫沐說到這里的時候,稍稍地停頓了一下。
她低聲說:“但令我有些慶幸的是,這一切,很快就會結(jié)束了?!?p> “在畫里的這么多天,我已經(jīng)努力地將那些邪崇的惡意轉(zhuǎn)移到了我身上?!?p> “只要我消失了,那些邪崇的惡意自然也會隨之消逝,不會再去傷害他,而這個本來就不應(yīng)該有的愿望,也會就此終止?!?p> “他應(yīng)該過著屬于他的人生?!?p> “這是我唯一能為他做的事情了?!弊香逍α诵?。
姜沉瞳沒有說話,她看著紫沐。
紫沐那雙淡紫色的眸子里包含了太多她所不懂的情感。
像是悲傷,又不完全是。
紫沐繼續(xù)說:“沉瞳,雖然在畫里,我與他都能感覺到彼此的氣息,但是,現(xiàn)在,他是見不到我的?!?p> “我躲起來了。也許這樣的想法有些自私吧?!?p> “我沒有勇氣見到他因為我的消失而悲傷的樣子?!?p> 她低聲說:“我很快就要消失了啊?!?p> 姜沉瞳望著紫沐,她思考了一會兒。
總覺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紫沐和郁疏言是不是把一個簡單的問題復(fù)雜化了?
她總算是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
姜沉瞳出聲道:“我覺得,你們的愿望其實是許錯了。”
“什么意思?”紫沐問。她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
“許愿也是需要技巧的啊。”姜沉瞳說。
“永遠在一起,在你和郁疏言的理解里,就是不會變老,永遠在一起嗎?”
“嗯?!弊香妩c點頭。
“人類會變老,妖不會變老。這是天道的規(guī)則?!?p> “而你們的愿望里,包含了希望人類不會變老。所以,你們的愿望相當(dāng)于是違背了天道的規(guī)則,當(dāng)然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了?!苯镣馈?p> “但是,如果你們的愿望是,在郁疏言有限的生命里,你和他永遠在一起。這個代價,你和他是都能支付的起的?!?p> “雖然對你漫長的生命而言,是不公平的,他死去了,你還活著。但對郁疏言而言,你和他就是永遠都在一起了。”
“話又說回來,既然有著這樣人和妖要永遠在一起的愿望,就不要想著公平與不公平了?!?p> 姜沉瞳望著臺階上的紫藤花瓣,她那雙烏黑的眸子清明的仿佛一彎冷冽的泉水。
她輕聲說:“因為,不論是什么時候,人和妖都是殊途的?!?p> “可以結(jié)緣,但是不可能永遠都在一起?!?p> 紫沐聽完了這些話,神色里似是有些嘆息。
她笑著說:“你說的對,說到底,也是我們想要的太多了?!?p> “可是,我與他都是這樣的,都想為對方多做一點什么,以至于到了最后,才會有這樣的結(jié)果吧?!?p> “已經(jīng)太遲了?!彼瓜铝搜酆?。
那陽光所不能觸及的地方,淡紫色的紫藤花漸漸地化成了沉黑的顏色。那些污濁的液體緩緩匯聚在了一起,像是一潭已經(jīng)死掉了的水。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紫沐卻聽見了一個很熟悉的聲音。
“紫沐,我找到你了?!?p> 紫沐有些驚訝,她抬眸望去。
郁疏言在畫里呈現(xiàn)的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樣子。
他還是那個穿著白襯衫,面容清雋,風(fēng)華如初的少年。
“姜沉瞳,說到底,還是要謝謝你。多虧了你,我才能找到她?!庇羰柩晕⑿χf。
他抬了抬手。一片淡紫色的花瓣就從姜沉瞳的袖子里落了下來。
這片花瓣里藏了一個姜沉瞳沒有發(fā)現(xiàn)的追蹤小術(shù)法。
果然,在郁疏言的畫里,她的能力受到了大幅度的削弱。姜沉瞳默默地想。
紫沐正想說什么,還沒有等她說出口。
郁疏言就走近了她。
他低聲說:“紫沐,我們還有些轉(zhuǎn)機,現(xiàn)在還不是放棄的時候?!?p> “我是不會讓你消失的,我們的愿望也會實現(xiàn)的?!?p> 可明明就實現(xiàn)不了啊。姜沉瞳掐指算了算。
注定了是個大大的悲劇。
“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類,是什么身份么?”郁疏言微微笑著說。
“姜沉瞳,她是個天師?!?p> “天道所寵愛的人類,她身上有的因果是普通人類望塵莫及的?!?p> “只要我們殺了她,奪走她身上的因果,那么我們的愿望一定就能實現(xiàn)了?!?p> 他俯下身,幾乎是貼著紫沐的耳朵,低聲說:“紫沐,你也會贊成我的做法的,對嗎?”
紫沐怔怔地看著郁疏言,她動了動唇角,卻難以發(fā)出一絲聲音。
然而,就在這時,姜沉瞳舉了舉手。
她脆聲道:“那個,我能反對你的說法嗎?”
“在我的畫里,你覺得你有反對的資格?”郁疏言面色微冷。
“不是的,我反對是為了你們好啊?!苯镣f。
“因為,我算了算,你們兩個還是打不過我的?!?p> 郁疏言嗤笑著說:“你在唬誰呢?”
“我沒有唬誰啊?!苯镣\懇道?!拔覐膩矶疾换Ul的?!?p>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郁疏言要冤枉她唬誰,但是她還是認真地回答好了。
“我一般都實話實說?!彼a充道。
郁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