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他所隱瞞的事實
郁疏言側頭向紫沐望去。
那位穿著淺色裙子的紫藤花妖坐在臺階上,靜靜地望著他。
那雙淺紫色的眸子里倒映著他的身影。
“紫沐,抱歉。”郁疏言輕聲說。
結果,還是失敗了。
他的愿望已經(jīng)實現(xiàn)不了了。他閉了閉眼。
這樣的結局,難道真的是注定了的么?
“原來,你之前做這樣的事情的時候,就是用控制我的方法,來隱瞞著我的啊?!?p> 紫沐在勉強地微笑著,那些笑意里卻有些苦澀。
她低聲問:“你為什么要隱瞞著我呢?”
“是不相信我嗎?”
不相信她可以接受那樣的他?
郁疏言微微一怔。他的嘴角動了動。
他似乎是想要說什么,但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然而,在這個時候,姜沉瞳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那位少女天師說:“郁疏言,我算了算,你大概還有十分鐘的時間?!?p> “什么?”郁疏言沒有聽明白這句話。
“把你想要跟紫沐說的話,現(xiàn)在都說了吧?!苯镣请p眸子里映著一片紫藤花。
她輕聲說:“你現(xiàn)在,只剩下十分鐘的生命了?!?p> “接下來,你所說的話,就是你的遺言了。”
郁疏言一怔,他的臉色有些蒼白。
果然,不是他的錯覺。
從剛才開始,他就能感覺到,是有些什么東西,在無聲地剝奪他的生命。
紫沐望著郁疏言。
她的聲音幾乎是在顫抖。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這就是代價啊?!苯镣f。
“請邪崇上身的人類,是無法活下來的。”
“那些邪崇的力量是源于惡意,人類是無法承受的?!?p> “有些請了邪崇上身的人類,會難以忍受那種痛苦,當場死亡?!?p> “有些人類,則有著足夠強大的意志,能夠壓抑著那種痛苦。借用邪崇的力量,達成愿望?!?p> “要是邪崇幫助那個人類達成了愿望,那具軀體將任由那位邪崇使用,那個人的靈魂會徹底死去?!?p> “可那位邪崇根本沒有幫助疏言實現(xiàn)愿望?!弊香宓袜f。
她的神色里出現(xiàn)了很強烈的掙扎與痛苦。
她看到了,郁疏言坐著的那一片地方。
那些淡紫色的,充滿了生機的紫藤花,開始一片一片枯萎。
那些污濁的液體從花蕊里流了出來,就像是人性里最為骯臟的惡意與欲望。
“是啊,這是一種很少見的情況?!苯镣f。
她彎下腰,用那根細小的樹枝在地上畫了一個陣法。
那些紫藤花被污染的速度很明顯地減緩了下來。
“要是那個邪崇沒有幫助那個人類完成愿望,那個人類也會死去?!?p> “因為,請邪崇這件事情本身,也是需要代價的。”
“因為愿望的不同,而決定著不同的死亡時間?!?p> “對那個愿望的執(zhí)念越強,就會越快地死去?!?p> “首先,人的感覺會被惡意侵蝕,然后,人的記憶也會開始消失。等最后什么都忘記了的時候,人的生命也就這樣徹底消逝了?!?p> 姜沉瞳微微停頓了一下,她重新畫了一個陣法。
“郁疏言,現(xiàn)在應該什么也看不見了?!?p> 那位年輕的畫家依舊在望著紫沐。
但他那雙烏黑的眸底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的影子。
是一片荒蕪與寂靜。
“疏言,這一切,怎么會變成這樣?!弊香遴刂貜椭@一句。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郁疏言跟前,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
在這一瞬間,她感覺到了,他的手是和雪一樣的冰冷。
這一切,他怎么忍心撇開她,自己獨自一個人來承擔所有痛苦?
這樣的結果,讓她怎么去接受?
然而,那位年輕的畫家,卻對于這一切仿佛毫無知覺。
“郁疏言,現(xiàn)在,紫沐坐在你的旁邊,握住了你的手?!苯镣p聲說。
“這樣啊。我也聽見了,紫沐的聲音離我越來越近了?!庇羰柩晕⑽⑿α诵Α?p> 在姜沉瞳的提醒下,他才反手握住了紫沐的手。
然而,他現(xiàn)在什么也感覺不到了。
就像是握住了一些空氣。
“紫沐,抱歉吶。”郁疏言的聲音有些啞。
他低聲說:“我現(xiàn)在好像已經(jīng)失去了觸覺了?!?p> “我已經(jīng),沒有辦法再準確地握住你的手了?!?p> 紫沐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仿佛要將眼前的這個人深深地烙印進眼睛里。
“趁著你現(xiàn)在還能說話,將你那些隱瞞著紫沐的事情告訴她吧?!苯镣f。
郁疏言聽了這些話,卻很久都沒有出聲。
他靜默了一會兒,神色里有些嘆息。
“紫沐是有知情的權利的,你不能替她做出決定?!?p> 紫沐攥著他的手。
她問:“疏言,你還瞞了我什么,告訴我吧?!?p> 她的聲音在他的耳畔越來越小了。
郁疏言快要聽不見了。
紫沐說:“疏言,請全部告訴我吧。”
是他的錯覺嗎?
明明看不見她,他卻覺得她在流淚。
“疏言,將你全部的信任,都交給我,就那么難嗎?”
“我以前就說了,無論是什么樣子的你,我都會去接受?!?p> “無論你變成什么樣子,你都是我認識的那個疏言?!?p> “疏言——”
她好像在叫他的名字。
在這一瞬間的恍惚里。
郁疏言想起了很久之前。
在那條小小的巷子里。
她穿著那條淺色的裙子,坐在那扇矮小的墻上,微笑地望著他。
那個只有著他們兩個人的小小的世界里,他從來都沒有感到過孤獨與痛苦。
但是,那個小小的世界太脆弱了。
在某一天,很輕易地就被人打碎了。
去那條巷子的路上。
他聽見了那兩個陌生人的私語。
“那條巷子里,有個紫藤花妖吧?!?p> “一個很弱小的妖而已,傍晚的時候,正好要經(jīng)過那里,就將她殺了吧。”
“不用那么大費周章了。我在那個巷子口撿到了那個花妖的花瓣。直接通過這片花瓣上的因果,對她下個術法就可以了?!?p> “說的也是,這樣弱小的妖,根本沒有辦法承受我們謝家的術法。”
他看見了,那個人的手里是一片淡紫色的花瓣。
他清晰地感到了自己的心里泛起了一陣極冷的寒意。
那樣的氣息,確實是她的花瓣。
這些人看上去不像是普通的人類,他們也能看見她。
難道說,他們說的是真的?他們要殺了她?
“你們是什么人?要做什么?”他咬著牙,沖上前撞到了那個拿著花瓣的人。
他想要趁機拿走那片花瓣,卻被對方攥住了手腕。
那人不屑地說:“原來是一個人類。不用理會了,這個年齡的青少年總是這樣無聊,估計又是自動代入了哪部電視劇的內容,來襲擊路人吧。”
“怎么不用理會?你仔細看看,他雖然是人類,但他的身上,沾染了那個花妖的氣息?!?p> “咦,還真的是。難道,這個人類的孩子,是被那個花妖豢養(yǎng)的?”
“管那么做什么。凡是跟妖怪扯上關系的人類,我們謝家的做法,要么是抓了那個人,要么就廢了那個人?!?p>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殘忍呢?!?p> 他死死地盯著那個人手里的花瓣。
絕對不能讓他們傷害紫沐。
不知道是因為他過于執(zhí)著,還是那個抓住他的人疏忽了。
他一個踉蹌,竟然掙脫了那個人的束縛。
就在那個人怔然的時候,他搶走了那個人手里的花瓣。
然后,他開始拼命地跑。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對付這兩個人。
“太天真了。以為這樣就能逃跑嗎?心甘情愿地為妖辦事,真是人類中的敗類。”
“既然他不服從我們,那我們就殺了他吧。他不配作為人類活著?!?p> 當他就要跑完那條空無一人的小路的時候。
那段路卻突然扭曲了。
在一瞬間,這條安靜的小路就變成了熙熙攘攘的十字路口。
入眼的,是血紅的止步燈。
有什么東西撞倒了他。
有什么東西從他的身上碾了過去。
大片大片的血從他的腿上溢了開來。
他已經(jīng)無法辨識疼痛了。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各種各樣雜亂的聲音在他的耳畔回蕩。
“天吶,這到底是誰家的孩子,怎么會這樣瘋了一樣往前跑?”
“那是紅燈啊?!?p> “那么大的一輛貨車——”
“不,不是我,都是他,我開車很注意的,是他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