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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岫華顏

第九章 咄咄逼人

錦岫華顏 明月九川 3062 2020-03-05 21:48:27

  當阿灼再次睜眼的時候,已經(jīng)是次日的遲暮時分,睡了一日一夜,精神也養(yǎng)足了不少,只是昨日的哀慟太過傷神,以至于醒來后也是懵懵的。

  渾身疲乏無力,努力的翻了個身,才看到此時的她正躺在一個華麗的房間里,躺的是金絲楠木雕花床榻,四周圍攏淡雅而別致的云錦蠶絲帷帳彰顯著此處低調(diào)的奢華,房間布置整潔干凈,既有女子用的梳妝臺與珠寶衣架,也有書架書案,連筆墨紙硯都備的周全,窗臺上擺了花草,一襲裊裊熏香正燃著,其裝飾大多選用貴重的紫檀木,圖紋精巧華麗,卻不張揚,仿佛刻意的低調(diào),但饒是如此也能顯示出此處主人很好的品味。

  阿灼冷冷一哂:“不愧是王公子弟,連用度都這么奢華?!?p>  聽到阿灼自語,立刻有仆人前來查看,見她醒來,便一路小跑而去,不用想也知道是給蕭君彥報信去了。

  果然,不一會兒,就聽到蕭君彥急匆匆趕來的腳步聲。

  阿灼不愿見他,冷冷的閉上了眼。

  感覺蕭君彥在她床頭坐下,似乎仔細的將她打量了一番,即使閉著眼睛,阿灼也能感受到他那熱烈而逼人的目光,讓她不得不再次睜開了眼。

  “餓不餓?”蕭君彥問。

  阿灼冷冷掃他一眼:“王爺既想取我性命,便該早些動手才是,免得日后我休息好了,狠狠咬你一口?!?p>  聽此,蕭君彥卻不怒,反而很好脾氣的一哂:“那你可要盡快養(yǎng)好,最好養(yǎng)的白白胖胖的,本王也算出身武家,你想動我,還需些時日。”

  阿灼低低嘲諷:“原來王爺是想等我養(yǎng)肥了掉以輕心了之后再動手?!?p>  蕭君彥眸心一緊,眉頭也跟著蹙了起來:“阿灼,你明知道,本王并無殺你之意,你那么聰明的人,不會看不出來,為何非得激我?”

  阿灼被戳破,不由惱怒,卻也不知說什么,因為心里知道他說的是事實,可偏偏嘴上不想留情。

  誰讓他和殺害阿煜的人蛇鼠一窩呢!哪怕他想殺楊溯,可他那日終究沒有讓阮執(zhí)去調(diào)查真相!

  想到這,再聽方才他竟喚她“阿灼”,不由覺得刺耳,立時厲聲道:“不許喚我阿灼!”

  這是阿煜給她取的名字,他不配叫!

  蕭君彥眉心皺的更深:“那本王叫你什么?‘阿顏’?不妥,本王名諱中有個‘彥’字,音色太近,聽起來怪別扭的?!?p>  阿灼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彥”竟然還是她的“顏”組成的一部分,就像是注定會糾纏不清的一個字。

  阿灼撇了撇嘴:“王爺不能像常人一樣,稱我‘李姑娘’么?”

  蕭君彥好笑的問道:“不妥,太生疏了,再者說本王喚你為何要跟他人一樣?”

  聽著這不明不白的話,阿灼沒由來的心煩意亂:“你是王爺,你愛叫什么叫什么!說吧,你囚了我,到底想讓我做什么?”

  “囚?”蕭君彥若有所思的重復(fù)著這個字眼,旋即無奈的嘆了口氣,“那日你在街上那樣罵楊溯,可是李宸煜死前籌集了楊溯貪污軍餉的證據(jù),那些證據(jù)還在嗎?”

  聞言,阿灼心底驀地一沉,果然,果然蕭君彥帶她回來是另有所謀,她差點就被他蒙蔽了,差點就信了他是真的為了救她!心間一凜,便有大片寒意蔓延開來,阿煜如今都不在了,竟然還有人想利用他的證據(jù)、想利用她來謀劃自己的出路,她怎么允許,她怎么肯!

  阿灼狠狠的掃了蕭君彥一眼,眸中盡是防備與疏離:“毀了!被我隨著阿煜的尸骨一同燒化了?!?p>  蕭君彥沉沉的看了阿灼一眼,盡力無視她眼中令他刺目的防范,徐徐的舒了口氣:“毀了就好,毀了就好!”

  阿灼狐疑他不就是為了這證據(jù)才來尋她的么,為何聽她說毀了反而松了口氣?

  莫不成擔心這證據(jù)藏在她身上會引起楊溯懷疑,反而連累他?嗯,這個理由倒是還說的過去。

  總之,阿灼還沒有傻到覺得蕭君彥的這個表現(xiàn)只是單純的擔心她、擔心楊溯會因為證據(jù)在而對她出手。

  想到這,阿灼卻仍不免試探的問了出口:“王爺救我不就是為了將這證據(jù)拿到手么?”

  蕭君彥不置可否,因為,他就是否認,恐怕她也不會信,他索性不答,轉(zhuǎn)而道:“你昏迷這一日,楊溯進了宮,不知從哪籌集了假證據(jù),告發(fā)李峋貪污軍餉,現(xiàn)在李峋死無對證,如今邊境動亂,京都不能再亂了,否則內(nèi)憂外患,太宣危矣,陛下只好遂了楊溯的意,將貪污軍餉的罪名落到了李峋的頭上,如今,哪怕李府只剩斷壁殘垣,也照樣被封了府,不得殮葬。”

  “什么!”阿灼呆呆的聽著蕭君彥說完,已是臉色驟白。

  李府一府都已經(jīng)亡了!楊溯竟然還不放過他們!

  那是她從小賴以生存的地方啊!那是阿煜的家!

  他們,他們怎么能夠!怎么能讓他死后也背上這亂臣賊子的名聲!

  胸中沉郁,仿佛有汩汩熱氣在不住的上涌,尖銳而刺痛的沖擊著肺腑,阿灼死死的咬住唇齒,不讓眼淚落下,然而眼中的濃郁的恨意直逼眼眶,像是地域中吃人的惡鬼一般,有著可以吞噬一切的恨意,連指尖都在顫抖。

  蕭君彥被她眸中迸發(fā)的強烈恨意所震懾,微微一愣,竟也有些無措。

  他從未見過她如此時一般刻骨的怒意與恨怨。

  原來竟也有比失去她的阿煜更讓她憤恨的,便是她的阿煜死得不安生,連死,也要背負罵名。

  蕭君彥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只低低道:“本王已命人將李府眾人的骨灰安置埋在了城外的墳地,也立了碑,你且安心修養(yǎng)待好些了再去祭拜。你是僅存的李府舊人,按照官法應(yīng)被充作奴仆,本王已上書陛下讓你入本王府中為奴,拿不到證據(jù)楊溯必定對你動了殺心,若是就讓你這么離開,你逃不過他的魔掌,偷梁換柱也無用,索性便公開的將你要過來,他反倒沒法子,既逃不過,便迎難而上吧,只是日后你的日子恐怕沒以前那么好過了,畢竟入了奴籍,明面上不能太張揚,但你放心,你的吃穿用度,本王還是可以保證的,盡力和在李府時一樣?!?p>  “誰要你假好心!”阿灼赫然冷道,繼而用她那雙迸發(fā)著濃濃恨意、足以能夠殺死人的熾熱眸子狠狠的盯著蕭君彥。

  那樣濃郁的眼神竟有一日,會用在他身上,蕭君彥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很明確的說,他不喜歡這樣的眼神??墒沁@個時候,他也不知該如何做,才能安撫渾身是刺的她。

  想要抬手安慰她,可又怕像昨日那樣被她嫌惡的打掉,蕭君彥只得不發(fā)一言,沉沉的望著她。

  阿灼忽而冷笑,唇角泛起無盡的譏諷:“你不該救我,為什么救我,讓我努力活下去,然后被你們這些權(quán)者攥在掌心,既死不了也報不了仇,像個無家可歸的可憐蟲,對著高高在上的你們搖尾乞憐?乞求一絲你們的憐憫?呵,這樣活著,只會讓我覺得.....臟,既臟又惡心?!?p>  這樣的神情徹底刺痛了蕭君彥,他對她好,竟在她眼里就這么一文不值?甚至是為了讓她對著自己搖尾乞憐?

  她就這么看他!

  蕭君彥頓時大怒,修長的手指一伸,便狠狠的扣住了阿灼的脖頸,指尖清冷的溫度迫使她直視他的面容,四目相視,一個眼中浸出厭世般的涼薄,一個盛有濃濃的怒意卻又幾近碎裂一般。

  蕭君彥將她拉至身前,怒目之下,近乎與她面龐相抵,冷冽的氣息再次噴?。骸澳阃就跽f話能不能不這么咄咄逼人?”

  “那該怎樣呢?還請王爺示意!從你示意阮執(zhí)結(jié)案的時候,是不是就打算將我囚禁于此折磨、讓我對你俯首稱臣?”阿灼咧唇一笑,俏麗的面容一時間變得極其妖冶,猩紅的眸子仿佛大片盛開的血色薔薇,迸發(fā)的冷意讓人不寒而栗。

  蕭君彥看著那樣的神色忽感疲倦,不想再聽她的咄咄逼人,不想再看著她聲嘶力竭,他默了半晌,忽而放開了她,冷冷的起身,一掀衣擺,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阿灼失了支撐驟然朝床上倒了下去,胸口潛藏的泉涌此時再也忍耐不住,像是倒灌而來的滔天巨浪,喉間一腥,便噴了出去,竟是濃濃的一口血。

  緊接著,便又有天旋地轉(zhuǎn)的眩暈傳來,神思漸漸恍惚。

  朦朧間,她看到一道焦急的身影跑來,將她攬在懷中,耳畔傳來焦急的呼喚:“阿灼!阿灼!”

  是阿煜嗎?

  一定是阿煜,只有阿煜才會有那樣焦急的神色,只有阿煜才會為了她奮不顧身的跑來。

  只有阿煜才會那樣緊的將她攬入懷中,像是舍不得放下的至寶一般。

  只有阿煜會流露出那樣痛惜而無奈的眼神,以及那樣溫柔而寵溺的神色。

  一定是阿煜......

  一定是......

  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只有這樣才能遠離痛苦,是不是只有這樣才能再次擁抱他?

  阿煜,我太累了,沒有你的世界一點也不好。

  你帶我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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