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同時還傳來翻找的聲音。
一個壯漢嘀咕:“奇怪,剛剛看到她從斜坡上滾下去了,掉哪了呢?”
另一個聲音道:“看看哪里有殘破的地方?!?p> “咦,這里有血跡!”
“走,過去看看,沿著血跡找!”
幾人款步而來,沉重的腳步聲讓阿灼心口突突的跳起,但現(xiàn)下她已經(jīng)收拾,流血甚多,逃離的希望并不大,除非,與他們血戰(zhàn)到底。
阿灼捏著短刀的手緊了緊,臉上已經(jīng)浮現(xiàn)出一抹凜色。
“這有血跡!應(yīng)該就在附近!大家找找!”
眾人散開,阿灼聽聲辨位,已經(jīng)感到有個人正在朝自己走了過來,只要拐過這凸起的石壁,便會發(fā)現(xiàn)她的所在。
掌心滲出了汗水,一時間,阿灼連大氣都不敢出,胸口撲通撲通的跳。
腳步聲越來越近,還有幾步就可以轉(zhuǎn)過來,阿灼認(rèn)命般閉了閉眼,將匕首高舉而起!
然而這時,她手上頓時一緊便被扣住了手腕,下一刻,一個溫?zé)岬恼菩母擦松蟻?,將她的嘴緊緊捂住。
阿灼本能的想掙扎,身后卻傳來大片熟悉的蘇合香氣,讓她頓時放松下來,連眼底都潮濕起來。
緊接著,阿灼身形一輕,便被橫打著抱起,蕭君彥縱身一躍便抱著她飛身落入馬上,揚長而去。
待那幾人發(fā)現(xiàn)時,兩人已經(jīng)奔了出去。
聞著身后熟悉的氣息,阿灼終于可以放下繃緊的心緒,靠著他溫暖的胸膛,漸漸昏了過去。
當(dāng)阿灼再次睜眼已經(jīng)是一天之后,周身被包扎過了,卻仍舊刻骨的疼,眼前朦朧,遠遠的看見一個磨藥的佝僂身影,定睛一看,是個自己不認(rèn)識的老頭。
阿灼疲憊開口:“你是誰,這是哪?”
那人見阿灼醒來,無奈道:“姑娘醒了,我是京都本草堂的大夫馬士遠,回老家探親,路上遇到王爺,被他一道綁過來給姑娘治病啦!這地方,應(yīng)該是王爺?shù)膭e院吧,我也不知道?!?p> 馬士遠?這個名字有點耳熟,阿灼想了想才想起,上次就是他給自己診治的,似乎還有過一面之緣。
聽到這個“綁”字,還帶著怨氣,倒像是蕭君彥的風(fēng)格。
阿灼問:“王爺呢?”
馬士遠一掃外面,阿灼略微坐起,便看到一道修長的身影正負手而立,清俊的聲音冷如寒光,這樣的距離,他是聽得到他們說話的,但他卻沒有進來。
不用想也知道他生氣了,氣她不等他,氣她一意孤行,不顧性命。
阿灼靜靜垂眸,又重新躺了下去。
馬士遠是個精明人兒,一看就知道了怎么回事,勸慰道:“姑娘,你回來的時候滿身是傷,王爺只讓我開藥,都是親手給你上的藥呢!”
阿灼抽了抽唇角,那豈不是要將她身上都看遍了......
疲憊的將頭埋下,此時,她卻說不出來感激的話。
大概是被蕭君彥寵慣了,以前她譏唇相諷,他都受著,哪怕回擊于她,也好過此時一言不發(fā)的留給她一個冷漠的背影。
陌生,又疏離。
馬士遠問道:“姑娘,不解釋?”
阿灼心頭一哽,嘴硬道:“他若信我,何必解釋?”
聞言,門口那站立的身影頓時一挺,似有冷意蔓延,他微微側(cè)目,聲音冷如寒潭:“本王信你,但你可又真的信過我?就一夜,你都不肯等我,是不肯信我會陪你去,還是信不過我呢?”
阿灼揚眉:“我沒有!”
蕭君彥冷笑:“沒有?你敢說你沒去過李宸煜那個衣冠冢?你敢說你不是為他而去?你敢發(fā)誓么!”
阿灼抿唇不語。
蕭君彥目色愴然,冷笑一聲:“果然!李宸煜對你而言就那樣重要?重要到在那樣的境況下,你也要孤身去風(fēng)鳴山?”
那樣的神色頓時刺痛了阿灼,阿灼辯駁:“事出有因,不是你想的那樣!”
蕭君彥眉峰一挑,頓時有寒意散開:“那是怎樣?是你沒有丟下本王獨自前去,還是沒有撤去一眾侍衛(wèi)孤身去了風(fēng)鳴山?”
阿灼噎了噎,她的確沒有等他,也沒有讓那一眾侍衛(wèi)跟隨,那些侍衛(wèi)數(shù)量太多反而會引起注意。
她本想解釋,可是一對上蕭君彥那挑釁般的神色,只覺得心頭哽咽,說不出的委屈散開,旋即將臉一揚:“是我去了又怎樣,我不僅去了,還一把火燒了那!”
蕭君彥不可置信的看著阿灼:“燃了風(fēng)鳴山的那把火是你放的?”
阿灼揚唇:“對!都是我!那又怎樣?”
蕭君彥神色愴然:“在你心里,風(fēng)鳴山就這么微不足道?就可以這樣被付之一炬?甚至,不帶任何留念......”
阿灼皺眉:“一座山而已,燃了又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蕭君彥忽而踉蹌一步,神色是說不出的哀傷,竟是凄苦一笑:“是因為不想讓楊溯的人踐踏李宸煜的長眠之地么?”
可是因為如此,便要毀掉他與她最初的回憶之地么......
蕭君彥心頭說不出的凄楚。
阿灼抿唇不語。
蕭君彥看著阿灼的神色漸漸冷冽而灰?。骸澳憔烤褂袥]有顧及你不是一個人,你究竟把我放在哪了......”
阿灼看著那樣的神色頓時語塞,不明所以,胸口卻悶得厲害,想要安撫和解釋,話一開口卻成了另一種味道:“我知道我不是一個人,可是王爺也是千金之軀,若是陪我入了敵營那才危險,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擔(dān)著就夠了?!?p> 話里話外,反倒是將蕭君彥推遠了,更顯疏離。
蕭君彥忽而咧唇譏諷道:“自己擔(dān)著?是怕本王礙你的事吧?若我去了,你是不是就無法在李宸煜的碑冢前深情訴語了?好,很好,到底是我礙了你的事?!?p> 阿灼面色發(fā)白,咬牙不語。
蕭君彥的眼中漸漸泛出寒意來,忽而自嘲一笑:“為了不讓楊溯的人打擾他的清靜地,你就這么狠心燃了風(fēng)鳴山,而他就值得你那樣不顧性命......”
爾后,蕭君彥不等阿灼開口,一拂衣袖轉(zhuǎn)身徐徐而去,清冷凌厲的身影散發(fā)著汩汩寒意,似是失望,似是心痛。
誰也不知道,當(dāng)他一連兩日不曾合眼處理完滄州事物,又快馬加鞭趕到海興縣,只聽到她留下的那名侍衛(wèi)報信說她獨身去了京郊時,他是怎樣的痛心疾首!
那時,蕭君彥怔然站了許久,京郊?她不過想去風(fēng)鳴湖,想去再見一眼李宸煜罷了。可是他到底沒忍住,連夜策馬追上了她。
阿灼看著那道走遠的身影,心頭兀自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