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州,今夜注定是不安寧的。
派出去的人,唯有戰(zhàn)王的暗衛(wèi)負傷趕回府,告知王爺遇險的消息,隨即又暈倒在地。
雖然王爺中毒、暗殺的事件,屢見不鮮,但在面圣回府的途中,被人追殺,還是頭一次。
除非有人想要打亂朝堂的局勢,趁機起勢,做些大不可為的事。戰(zhàn)王有兵權(quán),平王有皇帝,賢王有皇后,唯獨那二皇子最為可憐,靠著岳丈的勢力,忍氣吞聲地與賢王較量。在戰(zhàn)王看來,只有這個因扁縣之事,剝了番號的二哥,最是可疑了。
平王府內(nèi),蘇婉玥讓管家將人安置在后院客房,派出府里的侍衛(wèi),還有煙月樓的人,全城搜尋平王與齊側(cè)妃二人。
在暗牢里,白氏瑟瑟發(fā)抖,她驚訝不已,王妃竟然將自己關(guān)押在這里,若知道平王府這般不太平,斷然不敢應了皇后的召見。
蘇婉玥坐在木椅上,冷漠地看向她。
“不想受苦,便交代清楚,是何人指使你?!?p> “妾身不知王妃所言何事……”她害怕道。
“不知……哼!好一個不知?!彼p抬手腕,毫不留情道,“打到她說為止。”
“是,王妃?!?p> 啪!
還未等白氏反應過來,男子揮動長鞭,狠狠抽打在她身上。
一鞭下去,皮開肉綻,血染裙裳。
她面色煞白,痛苦呻吟。
她冷若冰霜,不為所動。
蘇婉玥畢竟是重生之人,前世又是個劊子手,對這種血腥的場面,習以為常,本想這一世,少點這樣的事,可有人竟敢在她的眼皮底下傷了趙允希,又害他落入齊國夜魅手里,現(xiàn)在就算化身為前世羅剎,自己也不足為惜。
數(shù)鞭下去,白氏受不住疼痛,昏闕過去。
當她睜開眼,發(fā)覺還在暗牢,竟然哆嗦起來,看著那人又要抽打,本能地蜷縮一團,又喃喃自語道:“我……不知道……不知道的?!?p> 啪!
又是一鞭。
她的頭發(fā)凌亂,開始胡言亂語,接著又是搖頭。
蘇婉玥示意屬下停手,自己緩慢走過去,一把鉗住那張淚痕滿滿的臉。
“最后一次機會,你說還是不說?!?p> 有些吃痛的白氏,忽而一笑道:“王妃這般陰狠,王爺可知道?你想嚴刑逼供,那是不可能的,妾身確實不知與皇后娘娘敘舊,何罪之有,被你這般用私刑?!?p> “呵……你與皇后娘娘在坤寧宮敘舊,倒是沒什么錯。但……你與賢王茍合,余太師暗通消息。你覺得……是不是有罪?”
“你……”
“說,這次是誰要殺我夫君!賢王,或余太師?還是那不中用的二皇子?”
白氏咬唇,她是忠良遺孤,自幼在皇宮長大,從未受過什么委屈,更與五皇子情投意合,可偏偏皇后娘娘再三阻攔,說他的王妃非蘇氏不可。
好不容意蘇氏這樁婚事毀了,又多了趙氏,可她的心上人,是要做大事的,自己絕不能因兒女私情,壞了他的計劃。
因為知道余太師是皇后一黨的心結(jié),所以這般想來,決定聽賢王的話,與余太師假意聯(lián)盟,無意將余公子的死因告知對方,這才有了今日的刺殺。
但皇后是不知情的,召見自己的時候,是她入府前,就讓心腹看準時機把提前備好的紙條送到宮里,賢王說這樣就可以避免讓她受傷了。猶豫再三的白氏,竟還是沒有懷疑分毫。
“余……太師,他知道了殺余公子的兇手。”
蘇婉玥松開手,有些疑惑,那個浪蕩子死于自己之手,余太師就算尋仇,也該找她才是。
“王爺……派阿木在蘇府殺了……余公子,后趁著你的事,順水推舟,把……罪名扣在別人身上。”她早就有了一番說辭,賢王說過此事若成,便會尋機會帶她出去。
因為她是忠良遺孤,所以蘇婉玥不會殺了她,只能交給皇帝處置,皇帝再惱怒,也是要先打入天牢的。
“你如何得知這個消息?”
“哼,蘇婉琴發(fā)現(xiàn)的,我不過挑撥一二,她就把這件事告知于我,當然她希望我能幫她母女離開蘇府為條件?!?p> “平王答應了她,她又為何要尋你?”
“她對你恨之入骨,因為你與平王的關(guān)系,她怎會輕易信他,而且蘇婉琴的角色,不過是把你的貼身玉佩交給平王,那上面淬了一種慢性的毒液,能讓人傷口流血不止,慢慢死去。”
“……”這一切說得通,但又透著奇怪,蘇婉玥來不及細想,就見到夢兮急沖沖走進來。
“王妃不好了,在破廟發(fā)現(xiàn)化尸粉,還有……王爺?shù)膶m令?!?p> “……什么!”
“來人,把這賤人送到皇宮,絕不能讓她死在平王府,臟了這里?!?p> “是主人?!?p> 白氏被擊暈,用麻布袋裝好,趁著夜色抗出王府,丟在宮門外,而神秘人將王妃囑咐的信物和紙條,一同遞交給內(nèi)應的太監(jiān)。
太監(jiān)呈上殿內(nèi),皇帝因得知平王遇襲,早就震怒不已,看到平王的貼身玉佩,打開紙條一看,從未有過的殺意,盡顯眼底。
“把宮外的賤人丟進天牢,明日平王回不來,朕要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是陛下。”
另一邊,齊子幻帶著平王,從密道離開齊州城內(nèi),去了郊外的洞穴藏身。
召集而來的二個夜魅,等候她的命令。
“去怪人那里。”
“是主人。”
她讓屬下背著平王,自己跟隨在后,趕路到百里之外的密林深處。
林中木屋,四周隱藏著幾個夜魅,看守里面的怪人。
她到了木屋,讓人把平王安置到床榻上后,遣退了跟隨的人。
巫師塔姆,看向平王咬牙切齒,上前準備殺了他,齊子幻卻一腳將他踹開。
“我是要你救他,而非殺他?!?p> 塔姆吃痛地跪著,嘴角的血腥味,絲毫沒有影響,他此刻的恨意。
“他有臭道長的氣息!不殺此人,何以面對我族之人?!?p> “……你不過是個傀儡,本宮要你做什么,就照做,否則你再也別想有什么族人!”
“……”沉默許久,塔姆收斂了情緒。
“主人,想要治好他的毒,是不可能的?!?p> “哦……?你是在挑戰(zhàn)我的耐心?”
“屬下不敢。”塔姆驚恐萬狀,想起之前的懲罰,雙腿不停顫抖。
“他……是二度逆天之人,禁術(shù)詛咒在身,每次中毒或別的,只會催發(fā)詛咒。瞧他的樣子,已經(jīng)是詛咒多次發(fā)動,這救與不救,都沒什么兩樣,橫豎都是一死?!?p> “何為逆天之人?”
“我族秘寶,逆天禁術(shù),讓人死而復生,而他……正是那臭道長的人,他們奪了我族秘寶,觸動術(shù)陣,才……才茍且于世間的。”
“……哼,我不管你用何辦法,讓他活過來,否則你的族人,給他陪葬!”
“主人……息怒,塔姆……再想想辦法?!?p> 嘭!
蘇子幻擊碎桌角,怒道:“你這般想,他的血都要流干了!”
塔姆哆哆嗦嗦起來,唯唯諾諾道:“屬下先替他止血?!?p> 話畢,他拿出一個瓷瓶,那是特質(zhì)的毒液,能夠凝固血液,讓人停止血液流動,旁人或許三滴致命,而對于眼前的人,并無什么大礙,反而能阻止他的傷口繼續(xù)流血。
他滴了些許的毒液,果然傷口沒有流血,但趙允希整個人都變得僵硬,宛如一具放置很久的尸體。
“他怎么了?”
“屬下先用毒液替他止血,他不會有事,但……那臭道長用修為他延緩的壽命,怕是損耗不少,而且他能否醒過來,也得看他的運氣。”
“活與不活,看他的造化?!?p> 齊子幻離開木屋,去了隔壁歇息。
她回屋后,徹夜未眠。
實在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讓他死而復生二次,從未有過的好奇心,讓她越發(fā)對趙允希有了興致。
清晨,她讓屬下在木屋四周看守,送信于齊國,謊稱有重要之事,需耽誤行程。
齊國皇帝收到信時,盡管有些懷疑,但想到子幻畢竟也是他的妹妹,想到她之前不顧命令,將子鬟遣送回來,就知道她已經(jīng)長大了,不再喜歡受到束縛,自己若一味苛責,怕是適得其反。
索性就讓她在趙國多留些日子,也好知道那邊的消息。
齊子幻來到平王所在的屋子,看他依舊一動不動,望向巫師塔姆,淡淡問道:“……依你昨夜所言,他是復活二次,可……知為何?”
“屬下不知,與他也并未見過。數(shù)年來,都是浪子彥一人獨闖我族,所以才導致我們離開家鄉(xiāng),報仇雪恨?!?p> “……你既是巫師,自有辦法知曉不是?”
“有是有,但屬下為何要窺探他的前世?”
“……我想知道,你有何辦法?”
“……屬下族中有一種術(shù)法,可……窺視他人之事,但只能催動一次?!?p> “代價是什么?”
“催動者,壽命減半?!?p> 齊子幻沉默片刻,對于他的過往,竟然好奇到想做這件事。
“我要知道他前世之事?!?p> “……”塔姆不敢違背,只能嘆了一口氣。
“既然主人要窺視,屬下就算沒了余下的壽命,也是毫無怨言。”
塔姆拿出古老的書,翻到最后一頁時,竟然舍不得了,這咒術(shù)一旦啟用,它將會消失于藏書中,后世子孫便不再知曉有這等奇術(shù)。
“磨蹭什么!”
“是?!?p> 塔姆準備好媒介,然后在屋內(nèi)布陣,因為占卜得知浪子彥身殞,所以不擔心被對方反窺視,于是大膽地施展咒術(shù)。
三日后,齊州城,因平王遭人暗殺,與齊側(cè)妃就像人間蒸發(fā)一樣,怎么也找不到了,在民間他們遇害的消息,被傳得沸沸揚揚。
蘇婉玥像是失去了主心骨,變得更加躁郁,對周遭的風吹草動,頗為敏感,暗牢里的人,也越來越多。
她樂此不疲地讓人嚴刑拷打,所有與刺殺有關(guān)的嫌疑人,甚至于不惜自己研毒,做起最不想做的事。
夢兮臨危受命,帶著得力的助手,開始四處探索消息,而阿木則在余太師的莊子,殺紅了眼,折損了對方不少暗衛(wèi)。
皇帝自是默許的,在朝堂上也多次大發(fā)雷霆,對余太師的恨意,可謂是擺在明面上來了。
余太師知道得罪了皇帝,但想到為兒子報了仇,損失再大也值得,為了保住余府,他不得不與賢王妥協(xié),將余家小姐嫁入賢王府,自愿削弱勢力。
皇后黨羽一家獨大,皇帝因平王生死未卜,心力交瘁,處理政務,比之前更懈怠很多。
皇后也是心痛不已,在坤寧宮臥病不起,好在太醫(yī)調(diào)理,賢王侍奉左右。
“白氏那賤人!竟敢勾結(jié)余氏?!?p> “母后莫惱,白氏愚笨,受人誆騙也是正常的。如今余氏的勢力削弱,對我們而言是個大好機會?!?p> “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本宮也累了。但白氏不能活,余家別想脫身!”
“母后放心,兒會處理妥當?!?p> 賢王安撫母親歇息后,才離開皇宮。
當夜,帶著心腹去了天牢。
天牢的白氏最為可憐,日夜遭受毒打不說,還總沒有見到那人。
終于,她迷迷糊糊中見到了他,那個溫潤如玉,謙謙君子。
一慣的溫柔體貼,又是一慣的冷漠無情。
“朝堂不穩(wěn),城內(nèi)不安。我的兄長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可惜是個短命鬼。你……做得很好,如今還剩最后一件事,燕兒只有你能做到了。”
是……是什么?
她蠕動著嘴唇,想要這樣說,卻是說不出口了。
他居高臨下望著一身污垢的她,淡淡地說:“去死就好了?!?p> 隨即,他轉(zhuǎn)身就走了。
示意隨他來的人,解決了那癡情的女子。
她……就這樣離開人世,許是死也不明白,為何他這般狠毒,誆騙她害了平王。
蘇府,賢王抱緊懷里的美人,聲音極其溫柔。
“琴兒智謀過人,我自愧不如。”
“琴兒還不是一心想為夫君解憂,被困在蘇府,若不是夫君還記得,早就被迫嫁給旁人了?!?p> “等我入住東宮,立刻來蘇府提親。”
“嗯,我等著你。”蘇婉琴心不在焉,她已經(jīng)不再是當初那個被蘇婉玥玩弄掌心的人,因她而被囚禁蘇府,又險些被迫嫁給紈绔子弟,自己心頭的恨,早就泯沒了人性。
賢王知道最近不太平,所以安插侍衛(wèi),暗中保護蘇婉琴,平王府的人也就很難抓她。
城外的戰(zhàn)王,得到齊州的消息,也是焦急萬分。但道長交代的事,還沒有辦好,又不能脫身離開,只能派出幾名心腹,在齊州附近的州府打探消息,尋找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