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往往永不停息的車輛,道路上的行人匆忙地趕著路,一切都是那么地繁忙。
在鬧市街頭與小販的討價還價,因?yàn)橐患∈露l(fā)的矛盾,或是情侶在街頭散步,一家三口帶孩子去游玩,多么溫馨熱鬧的景象呢。但是,這些都和我沒關(guān)系。
不是嗎?
“喂,你他丫的不看路啊,找死??!”是緊急剎車在路面上劃出的響聲,那是一個騎電動車的男子,他朝我看了一眼,面上閃過一絲嫌棄:“媽的。”他罵了一句,隨后開著電動車走了,我耳邊依稀響著一句話“晦氣?!?p> 今天是第幾天了呢?我對那個男人并不在意,他也只是一個過客而已,在一個人的生命中或許連一絲痕跡都不會留下。我猶豫了一會,抬腿朝酒吧走去。
這是一家黑吧,現(xiàn)在的我,也只能到這種地方了。
喧鬧的音樂聲配著男女的歡笑,我獨(dú)自坐在一個角落里,與前方的熱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格格不入。
“一起喝一杯嗎?”那是個男生,面上掛著虛假的笑容,對我說。我抬頭看了他一眼,不出意外看到他眼中閃過的一抹嫌棄:“不用了?!彼孟袼闪艘豢跉猓D(zhuǎn)身就去找下一個目標(biāo)了。
“呵?!蔽页冻鲆粋€笑容。“來一杯吧?!?p> 酒入肚,苦澀,辛辣,種種感覺刺激著味蕾,我的淚水早已流下,袖口上是我胡亂擦的眼淚和鼻涕。我瞇著眼,眼神迷離,面色潮紅,渾身散發(fā)著淡淡的酒氣。
那些男女還在呢,有的已經(jīng)成雙成對地走了。一夜春宵,一場游戲,一次緣散。
我趴在桌子上,卻沒有忍住低聲抽泣起來。
“我已經(jīng)回不去了?!蔽业难蹨I流著,劃過臉頰,有些入了嘴,苦澀,帶有一些咸味?!盎夭蝗チ恕蔽腋械轿遗赃呌幸粋€人經(jīng)過,酒精麻痹神經(jīng),我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襟,他回頭看我一眼,聲線清冷:“放手?!?p> 原來小說中都是騙人的呢。我松開了衣襟,顫巍巍地站起來,就要往酒吧門外走,卻聽見有人試探性地叫了我名字:“葉青?”我腳步頓了一下,回頭帶著一聲酒嗝:“你叫我?”
男生面色僵硬了一瞬,隨后對旁邊的人說:“失陪了,我臨時有些事?!比缓笞叩轿遗赃?,對我說:“走吧。”
我傻笑了一聲:“你人真好?!彼櫚櫭迹骸澳愫茸砹恕!?p> 我喝醉了?我搖晃著,說:“不可能,我千杯不倒,區(qū)區(qū)幾杯雞尾酒,怎么可能難倒我……”我身子一軟,就往他身上倒去。
“你醒了?!蔽冶犻_眼,頭稍微有點(diǎn)暈,我認(rèn)清了他,囁嚅地叫了一聲:“哥。”隨后低下頭。
他看著我,語氣中帶著幾分怒意:“鬧夠了?鬧夠了就回家?!?p> 我看著他:“家?我已經(jīng)沒有家了……”如今那個家,還能算是家嗎?
“你已經(jīng)出走六天了,家里爸媽都很關(guān)?!蹦猩脑挾溉煌V梗铱粗骸案?,你別自欺欺人了,那個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能算是家了,我們離開吧。”
他看著我,對我說:“能去哪?”
我神色恍惚:“能去哪?”沒有證件的未成年人,又能去哪?
“回去吧,回去好歹也有口飯吃?!蹦猩@么對我說。我苦澀一笑:“也只是有口飯吃罷了?!?p> 他看著我,一種低沉的氛圍在兩人周邊環(huán)繞。
“我說,你怎么想到……”我突然停下,卻最終什么都沒說,他看著我,低嘆一聲,用手摸摸我的頭:“去洗洗睡吧,剩下的明天再說?!?p> 這是旅館的單人房,而我身上也沒有換洗衣物,我喊他:“哥?“
他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此時的尷尬,他說:“附近的旅館就這一家,我出門也沒帶那么多錢,你將就一下,衣服就不換了吧,反正你也穿了那么多天,那我走了,你照顧好自己啊?!彼拇颐?,帶著狼狽。
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低低的喊了一聲:“哥……”
父母婚姻感情不幸的事我一直知道,但也僅限于知道罷了。
聽說也有過一段時間的熱戀,但是漸漸隨著時間的流逝,變了味道。柴米油鹽能磨去一個人棱角,也同樣能磨去一開始轟轟烈烈的感情。
但當(dāng)生活只剩下柴米油鹽的時候,才是生活。
父親在公司上班,也升了職,在部門當(dāng)經(jīng)理,母親結(jié)婚后就懷孕了,于是在家里做了全職太太。若說最艱難的那一段時間也熬過來,生活水平也提高了,那么父母之間又有什么過不下去的呢?
但是,我怎么也想不到,在五天前,父親回家的時候,身邊跟著一個女人,懷中抱著一個男孩。她名叫張妍妍,而她懷中的男孩,則是父親的孩子。
父親的面上是不耐,母親聽到父親開門的聲音,立馬就上前迎接,而她迎接的,確是父親帶著小三的樣子。母親的臉色瞬間就白了,淚水不受控制地流出,她咽哽著,說:“崇遠(yuǎn),她是誰?”
父親臉上閃過一絲閃過一絲柔色,他嘴角上揚(yáng),看向張妍妍的目光滿是溫情:“張妍妍?!蹦赣H看著父親眼中的柔情,苦笑兩聲,眼中閃過一抹痛色她上前,就給父親打了一個耳光:“葉崇遠(yuǎn),這一下,是你欠我的?!?p> 父親看著母親,眼中閃過羞愧,但很快被嫌棄替代:“這事是我不對,但是你就不想想你自己嗎?你說我在外面偷吃,你自己不也一樣嗎?咱們都有錯,你別把自己太當(dāng)回事?!?p> 母親愣了一下,顯然是意料之外:“你什么時候……”
父親冷冷地看了一眼母親,對她說:“你除了露出一張要哭不哭的臉之外你還會什么,我承認(rèn)以前是我傻,被你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十分著迷,在我面前你就別裝了,自個心就是黑的別把別人都當(dāng)傻子玩。”父親深吸一口氣,對她說:“你別給我?;?,林奕伊,我已經(jīng)不是那個滿心都是你的蠢貨了?!?p> “崇遠(yuǎn),這么多年不都過來了嗎,為什么今天……”母親重新掛上了她溫柔的笑,她抹去了眼角的淚水,而不知為何,如此看到這般溫柔如水的母親,我竟然感到害怕。
父親看著孩子,眼中的寵溺似乎能溢出來:“讓你看笑話了,乖,我馬上就離婚,然后我們就去結(jié)婚,我給你一個家?!?p> 母親聽著父親的許諾,突然笑了:“離婚?你想都不要想?!倍嗝聪嗨瓢。瓦B語調(diào)和字詞都一樣呢。當(dāng)年他就是用這種手段哄著她,而如今,他將他的滿心溫柔給了另外一個人。多么可笑啊,男人的許諾。
“林奕伊,你能不能要點(diǎn)臉。”父親對母親說。沒有撕心裂肺,沒有怒吼,甚至沒有過多的情緒波動,他就這么平淡地,對著母親說,一如他現(xiàn)在的態(tài)度,薄涼,冷清,不屑。
“何曾幾時,我心中也只有你一人。”母親笑著,用諷刺的話說出這句告白?!澳闳羰沁€想留著這份工作,最好不要鬧得太難看,畢竟現(xiàn)在我和你都有錯?!?p> 父親看著母親,最后也只能說:“當(dāng)年的你也是這個樣子闖進(jìn)了我的心房,然后再把它損壞。你現(xiàn)在這般模樣,又是做給誰看……”
母親看向張妍妍,父親感受到母親的視線,下意識地?fù)踉谒那懊妫谧∧赣H看向她的視線。沒有打臉小三的戲碼,也沒有瓊瑤中的“對不起,我和崇遠(yuǎn)是真愛請你成全我們”,亦沒有兩女共侍一夫的寬容,她只是抿唇一笑:“林奕伊,我很期待你能堅持多久?!?p> 張妍妍就這么在我們家住了下來。
在這場爭吵中,我和我哥完全沒有被提到。
也對,不重要,不在意就是了。
畢竟最重要的,從來都只有自己而已。
就像我離家六天沒有接到一個來自父母的電話一樣。
除了我哥。
但是他的電話,我一個都沒接。
或許也只是想知道當(dāng)我失蹤之后又有誰在關(guān)心我罷了,哪怕這個結(jié)果并不是那么如意。
母親并不喜歡我,我一直知道。她對我的溫柔向來來自于該做到的表象,母親那看似溫柔的外表下掩藏著什么,或許我早該發(fā)現(xiàn)的,但是我不愿意去知道。
日日看慣了溫柔的表象,我又怎么愿意去深挖那隱藏在背后的真相呢?
又怎么愿意呢?
那天晚上,我聽著隔壁父親和張妍妍調(diào)情的聲音,混有嬰孩的啼哭聲,令人刺耳。
撕下了那張面皮,連表面功夫都不愿做了嗎?
我翻身下床,換上了一身干凈的衣物,帶上手機(jī)和一筆現(xiàn)金——其中有我的獎學(xué)金和平時父母給的零用錢。我小心地關(guān)上門,是夜的安靜。也同樣是夜的喧囂。
街道上,女孩孤身一人,她的影子被漸漸拉長,眼前所見唯依稀燈火,夜殘空城。
八尾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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