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西干頭故作強勢的拍了拍褲邊新鮮的一層灰,唾了一口濃痰。
“媽的?!?p> 他牙縫里擠出兩個字來,右手卻逐漸移向后褲袋,伸進去握住了什么。
——一個新月形狀的物體冒著藍白色的寒光顯露出來。
兩位肌肉結(jié)實的壯漢未曾預(yù)料到,似乎腥風血雨即將在下一秒發(fā)生是在所難免了。
這時,從吧臺后邊的包廂里傳出了一個低沉蒼老卻又蘊含著權(quán)威性質(zhì)的聲音,它像穿堂風一樣急速傳遍整個黑貓酒吧,回蕩不止。
“是誰——這么不長眼睛——”
完全不像好斗之人一般的怒號,聲音里卻帶著比好斗者更強有力的威懾。
此人的嗓音仿佛具有穿透性,猶如一把精密無比的手術(shù)刀似的,在人心上來回切割、切割。
“老,老板……”
其中一位壯漢瞬間變了表情,臉也不繃著了,直接是癱軟下來,腹肌都縮回去了,說話也變得有些語無倫次。
“……呃,老板,是這樣。剛剛阿紫在這兒被一個男的纏上了,我們看到了過去,沒成想那男的也敢對我哥倆比臉色,一怒之下把桌子給掀了,這些小癟三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一個勁兒的就懟著我們鬧?!?p> “對,對。我和強哥就是想讓他們長點兒記性!”
昏暗中顯露出黑貓酒吧老板的臉。
那是一張蒼老發(fā)皺的臉龐,猶如是用老樹樁雕刻出來的一樣,但是皮膚卻完全不像一個老年人該有的樣子。
白。
白得透徹。
白得駭人。
白得令人毛骨悚然,聯(lián)想到尸骨。
暗黃色的老年斑爬滿了她毫無血色的整張臉,一雙洞悉了一切的眼隱藏在暗色的面紗后頭,若是鼓足勇氣向上觀察,便會發(fā)現(xiàn)額頭中央紋著的單蛇眼標記。
她緊抿著發(fā)黑的薄嘴唇,徑直走了過來。
過程中一絲一毫的聲音都無法聽見,要是有人將她誤以為是一個幽靈的話絕不會是無理由的。
“老……老板……我……”
她稍稍抬起右手,名為強哥的壯漢便不敢再說話了。
直到這時,酒吧的燈光才終于照亮了老板的全貌。
兩個一米七八的大漢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向一位還不到他們肩膀高度的老嫗唯唯諾諾的低頭,活像兩個犯了錯的大孩子。
“阿紫在哪兒?”
“阿紫……她……她剛剛從后門走了;那個男的就……就……”
壯漢朝人群里看去,原本匡辰所在的地方早已沒有了人影。
老婦人眼神定住了,攏了攏自己身上穿著的布滿無數(shù)詭異符號的裘皮大衣,“記著,要叫奶奶。”
她隨意的瞥了一眼被砸爛的桌子和椅子,還有一摞碎成殘片的瓷盤、酒杯。
一個眼神的傳遞,后頭跟出來十來個黑西裝們直接架起兩個壯漢拖進了酒吧后頭。
“奶,奶奶!我們錯了!!我們錯了?。?!”
語氣里充滿的盡是絕望,他們很明白由于自己的過失將會受到怎么樣的懲罰。
“喂喂,老太太,你怕是保健品吃多了吧,也配來找死?”
莫西干頭仗著自己手里的短刀,還不肯罷休,倒是聲調(diào)明顯降了不少。
同樣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老婦人突然來到莫西干頭的邊上。
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她只是簡單在混混的耳旁說了一句:
“年輕人,下輩子,小心點兒——”
話音未落,只見老婦人裘皮大衣的一側(cè)肩部忽然隆起了一條管狀的形態(tài),那“管道”像是在蠕動,呼吸,蠕動——一切都在閃電般的時刻發(fā)生,
緊接著,莫西干頭哀嚎了一聲,跪倒在地上。
再也說不出話了。
……
陪酒女郎走得很急,以平常的行走速度說實話,匡辰真有點兒跟不上對方——介于走路與跑步之間的一種方式,或許那該稱之為競步。
出了黑貓酒吧后,她一路沿著街道七彎八拐的繞路,有幾次甚至抬手準備呼叫出租車,可出租車即將??康臅r候她又后悔了。
這女人究竟在搞什么鬼?匡辰疑惑地想。
明明為了不讓她覺察到自己,自己還特意晚了幾拍,后腳離開黑貓酒吧跟上去的時候陪酒女郎不該發(fā)現(xiàn)才對,一路上也沒見她看手機什么的,不可能有人提供及時的通知啊。
又繼續(xù)跟了幾條街后,陪酒女郎終于是從交錯的街巷中繞了出來,朝枯堂街的方向進發(fā)。
“唔,這回是真的了?!?p> 一種感覺:陪酒女郎并不是在躲避匡辰,而是在躲避其他人。
陪酒女郎步履匆匆,看起來像是在追尋,實際上是在躲避。
她是從枯堂街南街進入的,依次途徑4號別墅居、炳爺家的住宅、16號老電影院、38號空屋老宅……
陪酒女郎像是過客般從頭到尾走完了一遍。
就在匡辰認為自己的判斷有誤,陪酒女郎即將步出枯堂街去往其他的地方的時候,她的足跡一拐,折返了回去。
這猝不及防的一折返差一點暴露了匡辰,幸而枯堂街的綠化水平不低,蓊郁交錯的行道樹和從垣墻內(nèi)攀緣而出的由云南黃馨、常春藤、鐵線蓮組成的綠色屏障提供了足夠藏身的角落。
陪酒女郎又走了一會兒,直接拐進了空屋老宅邊上的小道,途徑販賣機時不忘朝內(nèi)部看上一兩眼。
有什么可看的呢?之前申鈺湘早已經(jīng)闊綽的用一盒沉甸甸的精神鑄幣包了整臺故事販賣機的貨,現(xiàn)在里面只能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沒有。
很快,陪酒女郎又競步走起來。
匡辰再一次跟了上去,他是否確信,目前對方并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跟蹤。
路過空屋邊時,他也朝午夜故事販賣機的內(nèi)部探了一探。
??!
“我去,怎么會這樣?”
就在匡辰以為會是空空如也的販賣機儲貨的空間內(nèi)部,已然堆滿了各種顏色的球體,受到明朗光線的反射折射,帶來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
顆顆球體仿佛新鮮欲滴的可口果實,引得人不由得想要去把握、去得到……
是販賣機自己“結(jié)出的”還是有專門的人刻意進行定期補貨?
匡辰回過神來,往陪酒女郎走的方向追過去,映入眼簾的只有空蕩蕩的小道,哪里還有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