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朱額間的汗水越來越密,逐漸匯集成大滴的汗珠不斷地從面頰上滑落下來,他眉間的紋路愈發(fā)深重,臉上浮現(xiàn)著忍耐著極端痛楚的表情。
元容輕輕晃了晃離住的肩膀,想要喚醒他,可他的意識仿佛被幽禁在某個虛空的空間中無法回歸身體,對外界的提示絲毫不為所動。
元容抬起頭,盯著飄飄下墜在火光中的漫天飛舞的輕巧塵埃,眉頭緊緊絞在一處,他又看向身旁的尋竹,此時的尋竹也面色凝重緊張,抬頭望向上方,仿佛能夠透過那彩繪的屋頂和密實的層層瓦片看到穹頂?shù)男强铡?p> “果然是她!”
尋竹輕聲說了句,像是自言自語。
元容隨著尋竹的目光向上望,卻只看到華麗的彩繪,和雕花圓栱門上垂下的晨霧一樣的月白色紗帳。
幾乎是同時,兩人收回目光看向?qū)Ψ剑瑑呻p明眸接觸的剎那似是靈犀的碰撞,仿佛在彼此面前毫無遮擋地展開自己內(nèi)心的畫面。
沒有絲毫的猶豫,甚至不需要任何的眼神和表情的示意,元容心領(lǐng)神會一般拾起身旁的短劍,翻身躍起,一個轉(zhuǎn)身奪門而出。
月白色紗帳如同盛夏驕陽中毫無生機慵懶低垂的柳枝一般,沒有一絲的晃動,只在門扇悄無聲息關(guān)閉的須臾,被看準(zhǔn)時機偷偷從門縫中溜進(jìn)的冷風(fēng)推搡了一下,就又恢復(fù)了一慣的死寂。
屋頂上傳來一聲箭矢離弦擾動空氣時的微弱聲音,像是空氣中有著某種看不見的屏障被羽箭刺破,發(fā)出如同絲帛被裂開那般的脆響。
“啾啾”的鳥鳴變得紊亂無序,逃逸的小鼠早已銷聲匿跡,仿佛找到了幽深又隱蔽的藏匿之所,不必再懼怕敵人的追殺,只需要耐心的蟄伏便足以躲過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禍?zhǔn)隆?p> 一時間局面調(diào)轉(zhuǎn)翻天覆地,剛剛的殺戮者成為了敗軍,在一聲聲劃破長空的箭矢凌空聲中翻飛躲閃,不時跌落在屋瓦上在靜夜里發(fā)出振聾發(fā)聵的驚心巨響。
三支羽箭連續(xù)離弦而出,那黃鳥躍著身子上下躲閃,卻徘徊在屋頂上絲毫沒有逃走的跡象。
元容瞇起眼睛,將弓箭向身旁一甩,被一旁的何求穩(wěn)穩(wěn)接住,緊接著手一揮,何求心領(lǐng)神會地躍下屋脊,穩(wěn)穩(wěn)地落回了石階上。
元容伸出一只手,掌心的空氣開始扭曲晃動,盤旋著聚集起來如同一個小小的旋渦,旋渦隨著氣流的涌動越積越大,越來越劇烈,最終形成一個看不見的氣柱朝著黃鳥的位置涌射過去。
黃鳥似乎還沉浸在方才上下翻飛躲避的成功之中,正驕傲地展著單薄的雙翅得意地耀武揚威,卻沒料到一股強大的氣流霎時間就涌到了自己的近前。
在被氣流包裹的最后瞬間,黃鳥揚起脖頸發(fā)出了一聲尖銳凄厲的哀鳴,像是要在最后關(guān)頭用自己全部的力氣,如同泣血一般給敵人致命的一擊。
隨即黃鳥的身體向左側(cè)騰躍,展開的右翅來不及收回,只聽“咔嚓”一聲骨骼折斷的聲音,右翅靠近身體的地方被氣流撞擊得扭曲變形,身體失去了重心一個趔趄翻滾著向屋后的地面滾落下去。
元容一個躍起,由一邊的屋檐落在里另一邊,卻沒有引起絲毫瓦片的碰撞,如同一片落葉靜靜地飄落。
屋后是一方鋪設(shè)著整齊草坪的后院,此時也是燈火通明,一眼望去沒有一處陰暗的隱匿之處。
剛剛的黃鳥分明受傷跌落,看那翅膀扭曲的程度定是折斷得無法飛翔,可此時的草地卻是一片空蕩,枯黃的草被齊根修剪,卻除了掉落摔碎的瓦片之外什么都沒有。
元容躍下屋檐,重新回到屋內(nèi),輕輕關(guān)上房門。
沒有了那尖銳的鳴叫,離朱的臉色漸漸恢復(fù)了平靜,汗珠不再滴落,緊鎖的眉頭也漸漸解開,臉色又如同冠玉一般的沉靜柔和。
元容看向?qū)ぶ?,只見尋竹也正殷切地望著自己,他攤開緊攥著的手掌,抬到尋竹面前,纖細(xì)的手掌中是一根鵝黃色的羽毛。
尋竹捏起那根羽毛,面色凝重地舉到面前輕輕轉(zhuǎn)著,瞳孔中的光彩漸漸暗沉了下去,眉心緊緊擰在了一處。
尋竹手指一轉(zhuǎn),黃色羽毛瞬間隱去,她緩緩起身,輕盈如微風(fēng)一般離開了居云的臥房。
粹璃軒前,兩名侍衛(wèi)手持兵刃,如同冰雪雕塑一般絲毫不為寒冷的夜風(fēng)所動,身上的銀灰色甲胄在火把的照耀下閃著凜凜寒光。
尋竹剛想上前,卻又遲疑了一下突然停住腳步,緩緩后退兩步退回到一旁的樹影里,一片樹葉隨著寒風(fēng)掉落下來,尋竹輕輕垂下蝶翼般的睫毛,闔上雙眼,就在下落的枯葉即將接觸到她清瘦單薄的肩頭時化為了一團(tuán)虛空,樹葉飄飄搖搖徑直落進(jìn)早已枯黃的草叢之中。
珍珠幔帳刷啦一聲輕響,床上的玫瑰色帷幔中響起一個慵懶的聲音:
“青蔓,這么晚了,你去睡吧,我這兒沒有什么需要了?!?p> “這么晚了還沒睡,是有什么憂心之事吧?”
尋竹聲音冷冷地道,目光在昏暗的燭火中顯得更加冰冷。
床帳一下子被人從里面撩了起來,玉璃一臉驚恐地看著榻旁面無表情的尋竹,心中一凜:
“少璃,你怎么這么晚過來了?”
說著狡黠的眸子瞥向門口。
“你是用法術(shù)進(jìn)來的?你就不怕被人發(fā)現(xiàn)嗎?你...你想做什么?咱們可是姐妹,你...”
玉璃語無倫次,她心目中的少璃總是一副和善的溫柔面孔,做事有禮有節(jié)親切可人,說起話來也總是溫言軟語,即便是知道了她私自下山意圖顛覆元君安排,也并未如何申斥自己,還信了自己的話讓自己留在人間。
可眼前的少璃卻如同換了一個人,周身上下籠著一陣使人透不過氣的寒冷氣息,仿佛是嚴(yán)冬樹枝上厚重的的積雪,稍一晃動便會壓迫下來將自己覆蓋埋葬,冰點一觸即發(fā),玉璃心里飛速地盤算著,使少璃如此怒不可遏不顧安危地殺到自己夜半的床榻前,袒露幾乎不曾現(xiàn)于人前的凌厲殺氣的,究竟是怎樣嚴(yán)重的事情。
“那個止棘!到底是什么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