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

　　綿里坐在他對面熬粥，屋里散發(fā)著一股白米的香氣，等火候差不多了，她把最稠的部分盛到殊遠(yuǎn)碗里。

　　殊遠(yuǎn)端著碗稍稍晃了一下，感受這碗濕潤的“米飯”的濃稠感，無奈地嘆氣，“綿里?！?p>　　綿里抬頭看他，“怎么了？”

　　經(jīng)過殊遠(yuǎn)每天的教習(xí)，她現(xiàn)在可以進行一些簡單的交流對話，只是說話速度慢些。

　　之所以能有這么快的進步，主要是她這些年聽別的靈說話，耳濡目染之下，對靈族的語言很熟悉，學(xué)起來也比較容易。

　　“把你那份拿過來，我這份里有臟東西，我喝你的?！?p>　　綿里知道他愛潔，所以煮粥的白米要淘米好些次，“不可能，米洗干凈了?！?p>　　殊遠(yuǎn)慢吞吞地說，“剛剛掉進去的。”

　　他這么一說，棉衣更疑惑了，“可是，你看不見，怎么知道掉進去的？”

　　殊遠(yuǎn)：“……你拿不拿過來？”

　　綿里不太想過去，殊遠(yuǎn)身體不好，他那碗粥里都是米，可以補身體，她的清湯寡水。

　　“可以不過去嗎？”

　　“我不吃了”，殊遠(yuǎn)把碗放到一旁，一副要絕食的樣子。

　　綿里一聽，頓時著急，“別，吃飯對身體好，我把我的給你”，說著捧著自己的碗到他旁邊坐下。

　　殊遠(yuǎn)等的就是她這句話，他把他們兩個的碗換了，拿過她的粥一飲而盡，喝完心道：真的是清湯寡水，要是他能視物，說不定還能看見碗里他的影子。

　　綿里雙手捧著他的碗，有些生氣，“你騙我，沒有臟東西。”

　　殊遠(yuǎn)：“沒有嗎？那就是我弄錯了，我喝飽了，你將就著吃我的吧?！?p>　　“你老這樣”。

　　顆顆白米浸透米湯，飽滿圓潤，哪有臟東西的影子？

　　這一月來，每次飯前殊遠(yuǎn)都會想辦法把他倆的飯碗換了。

　　他知道綿里舍不得吃，小姑娘還在長身體，以前是沒條件，沒辦法，如今有他在，怎么能讓她餓著？

　　綿里挺聰明，明白他的意思，可明白歸明白，她總“斗”不過他。

　　“你再這樣，下次我不洗我的碗了，你不吃你的，就餓著?！?p>　　殊遠(yuǎn)：“餓就餓”。

　　“你……壞！”

　　殊遠(yuǎn)被她逗笑，笑夠了才正色道：“綿里，你愿意跟我回我家嗎？”

　　綿里呆呆地看著他，放下手里的碗，“回家？”

　　殊遠(yuǎn)道：“對，我得回去解決家里的事。留你在這里我不放心，想把你帶上，你愿意嗎？”

　　愿意嗎？可她從來沒離開過這里，她不想去陌生的地方，面對陌生的靈。

　　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對她這么好的靈，要是真的分開了，他們這輩子還能再見到嗎？

　　綿里又是糾結(jié)又是猶豫，最終下定決心，道：“我跟你回去?！?p>　　祭祀之地中央有一個巨大的祭壇，祭壇之上有四個圓面。

　　到了祭祀那日，骨靈，霜靈，玄靈和莫靈會各自進入一面中。

　　骨靈吟誦祭文，負(fù)責(zé)將靈族的心意傳達(dá)給天神。霜靈通過祈舞向天地間散發(fā)靈芒，這是他們請求天神賜福的方式。天神悲憫，異界的靈氣會以霜靈為媒介散發(fā)給靈族的天地，作為靈族虔誠的饋贈。

　　靈祭帶來的強大靈力會吸引眾多生靈，或善或惡，或悲或怨，主善惡的莫靈需要為靈祭護法，平衡眾生靈的善惡，以免他們鬧出亂子。而同為護法的玄靈離天機最近，若有不測會提前告知其他三靈，靈祭中止，撤出祭壇。

　　雖然有史以來從未有進行靈祭時出現(xiàn)意外，從而撤出祭壇的現(xiàn)象，但有玄靈坐陣，無疑是給靈族吃了一顆定心丸。

　　默云望著那個祭壇，憂心不已，默荼站在他旁邊，盡量讓自己變得透明。

　　默云直視前方，從懷里掏出一本冊子遞給默荼，“看看吧?！?p>　　默荼拿過來，道：“這是什么？”

　　“霜靈族有記載以來所有祈舞靈的生平?！?p>　　默荼不敢相信，她聽到了什么？“二叔，你怎么會想到給我這個？你支持我了？”

　　默云面容微微扭曲，“……我是讓你去看看她們有多優(yōu)秀，然后你再看看你自己有多垃圾?！?p>　　他真的是不遺余力地打擊她！

　　“…………”她就不該多嘴說話，白激動了。

　　“二叔，你知道在這件事上我不可能讓步?！?p>　　默云扭頭，挑眉道：“那我就可能讓步？”

　　默荼厚著臉皮道：“也不是不可以?！?p>　　默云冷哼一聲，“你想得美，要我退讓，除非我死”。

　　默荼趕緊呸了兩聲，道：“你說什么呢？二叔，收回去收回去?！?p>　　默云沒理她，徑自往回走，默荼趕緊跟上，“二叔，你等等我”，話剛說完，他突然停了下來，默荼沒剎住，直接撞到了他的后背上，她揉揉被撞的發(fā)酸的鼻子，“你干嘛呀？”

　　默云沒有回答她，目光落在不遠(yuǎn)處的巫瑾身上，默荼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巫瑾似乎沒發(fā)現(xiàn)他們，獨自一靈坐在一塊大石上，望著天空。

　　默荼不知怎么感受到了一種孤寂，有些心疼，“他是不是有點難過？”

　　“不知道。”

　　一般這種問題，默云向來是不屑于回答的，默荼很意外，不等她說話，默云又道：“和他在一起，你想好了嗎？”

　　話題怎么跳躍的有點兒快？

　　默荼看著不遠(yuǎn)處的巫瑾，老老實實回答他的問題，她的聲音很輕：“想好了。

　　二叔，我喜歡他。我沒喜歡過別的靈，也不知道別的靈喜歡一個靈是什么感覺。

　　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心會很寧靜，很有安全感。沒見面的時候心里會想著他，見了面就想靜靜地坐在他身邊，哪怕閑談聊天都覺得心是滿的。

　　有他在，心就像是有歸處，就算全世界都塌了，我還可以依靠他。

　　很奇怪，是不是？其實我也覺得不可思議”。

　　默云沒出聲，許久后道：“既然你喜歡，那我不反對。你去和他說會兒話，我有點累，先走了”。

　　默荼不放心他，“我陪你回去”。

　　默云嗤笑，“我還沒廢物到那種地步，別跟著我”。

　　默荼只好看著他離開，等他走后才去找巫瑾。

　　“阿瑾，你心情不好嗎？”

　　巫瑾聽見她的聲音怔了一下，靜靜地看她，并不說話。

　　默荼伸手在她眼前繞繞，“怎么了？怎么這副表情？”

　　巫瑾拉下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沒怎么，剛剛在想事情，都沒留意到你過來?！?p>　　“你有心事？”

　　巫瑾牽著她的手，像是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明天，或者后天，我?guī)闳ト碎g玩，好不好？”

　　“?。俊蹦斌@訝地微張著嘴巴，“不是說等靈祭以后嗎？怎么這么突然？”

　　巫瑾道：“我不想有什么變數(shù)，再不帶你去，我怕我會食言。”

　　默荼一頭霧水，“為什么？”

　　“父親傳來消息，靈祭一結(jié)束就讓我繼任骨靈族族長之位”，巫瑾悵然若失，“到那時候，我的自由很大程度上就要給責(zé)任讓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