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的馬路上萬分寧靜,只有路燈發(fā)著紅色光芒微弱暗淡,懸停在空中而沒有照到馬路上,漁家燈火更稀有。宋秋風在百貨公司的十字路口下了牛車,他道過謝從口袋里掏出五元錢給車夫,車夫說留著給自己買件衣服,趕快找個落腳的地方,天黑沒人街上少走。宋秋風感觸到了溫暖,他再次謝過。
從百貨公司走到縣運輸大隊招待所,宋秋風沒有碰到一個人。招待所的值班員睡的太死,宋秋風多次敲門窗也未叫醒,他忽然腦子里略過一道閃電,縣城還有賓館。于是原路返回到縣賓館,值夜班的服務員見他身著寒酸滿身泥土,流露著鄙夷的眼神時候沒有房間了。宋秋風十根無力心里滿是火,掏出所有的錢憤怒的拍在收銀臺上說錢我有,衣服被搶了就不能睡個覺嗎?服務員被嚇的全身抖了一下說我再看看,記得好像沒了,稍等。宋秋風說這么大的賓館,都住的誰,不是就三五個房間吧?服務員在登記薄上潦草的翻了一遍說房間有,三樓三零八。宋秋風說要能洗澡的。服務員說都能洗,先登記我?guī)先ァK吻镲L沒有寫自己的名字,隨意編了一番個人信息,交了房費和押金,給服務員十塊錢說給我給我弄點吃的。服務員說只有面包和啤酒。宋秋風說好吧,送壺熱水給我。
宋秋風疲憊的躺在縣賓館的白色床單上,回想今天發(fā)生的一切,快的就像一個夢,意想不到的噩夢。雖然被大哥和父親打了,但他心里沒有怨言,有的只是眼前的鴻溝。他清楚都是自己的錯,是自己的任性造成的,即便是父親打斷自己的胳膊或腿,他也無可反抗,只是自己的思想難以和父親融合,也不可能有交流的契機。宋秋風脫下衣服,看見父親漂亮的兩個螺旋回腳將自己肌肉踢的發(fā)青,已經(jīng)脫了油皮。他自言自語說宋西揚你真狠,等我翻身再回去。嘴上念叨過了,他心里苦笑拿什么翻身,僅憑拿秀芳的兩千多塊錢,和秀芳店里的分紅,只能是望穿秋水。
宋秋風沒想到服務員會報警,他在洗澡時候服務員敲門說送水。宋秋風說放下就行。宋秋風洗完澡光著屁股出來卻看見到,坐在椅子上身著警服的王明月父親王光義和另一位警察,宋秋風趕快將手中拿的毛巾放在腰間擋住說警察叔叔,我又犯什么事了。王光義也驚訝說怎么又是你,有人報警懷疑賓館來了搶劫犯。宋秋風無奈的抬起腿說干脆強奸犯吧,我夠命背的衣服被人搶了還被懷疑,有被打成這樣的搶劫犯嗎?一個人單打獨斗我活膩歪了。王光義說怎么證明你是受害者,而不是嫌疑人。宋秋風稍思片刻說我自己證明我自己您相信嗎?我能說什么,叫您爹,您是我老丈人。王光義指著宋秋風說別給我混賬,以為是明月同學就抓不了你,以后不允許你們再認識。宋秋風瘸著腳走到床邊盤坐起來說謝謝您警察叔叔,趕快把我抓起來吧,讓我有個安身落腳點。王光義問你這是怎么了?宋秋風繼續(xù)編他的故事說在城外走著被人搶了衣服,還挨了打。王光義說被搶了還有錢住賓館,招待所都不去。宋秋風說招待所門不開,沒衣服穿我不可能睡馬路上。王光義說怎么不報案?宋秋風說連個人影都沒看清,怎么報案,保安也解決不了我的傷痛,派出所又不提供宿舍。王光義說看你受傷我就不處置你了,等傷好了再說。宋秋風說您還是要收拾我。王光義說算你聰明。
還是在睡夢里,敲門聲已經(jīng)震動了房頂,宋秋風慵懶的在床上翻滾,極不情愿的問誰?門外沒有回答聲,他起身去開門,等他下了床后才發(fā)現(xiàn)被父親踢了的腳腕和腿比前夜疼的更厲害。他像跛子一樣瘸著腿去開門,沒想到門外站的卻是王明月,宋秋風問是警察叔叔告訴你的吧?王明月沒有回答宋秋風的提問,用力推開門往里走,進到房間里說我看看和誰一起,是男是女。宋秋風說女的,比你漂亮百倍,晶瑩剔透水靈靈的。王明月故意掀開被子說美女呢,藏你肚子里了。宋秋風關(guān)上房門,拉著他受傷的腿返回床邊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警察的女兒愛查房,一個字錯不了。王明月看見宋秋風半殘疾的走路,驚喜驚訝又驚嘆,她問你這是怎么了,被誰家的狗咬了?宋秋風說你爸才是狗,專咬我。王明月甩了包,橫躺在床上問宋秋風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不通知我?宋秋風說沒臉見你。王明月問怎么沒臉,說出來聽聽干了多么丟人的事。宋秋風走回躺在床上和王明月對視著說本來錢賠光了沒臉見你,沒想到你姨夫去我家要錢,回去正好堵了槍眼被我爸收拾了。王明月沒有意外的跳起來,她色瞇瞇的看著宋秋說你騙我,上次還說賺了十幾萬,我以為自己當老板娘的夢想要實現(xiàn)了呢。宋秋風說都不敢見你了,還騙你干嘛?賺的錢全進了衣服,將近四十萬全燒了,我活著。王明月說咱們私奔吧,要是我爸知道了比你還慘,三萬塊錢咱倆需要去拐賣幾個兒童才能賺回來。宋秋風摸了王明月的頭說退路你都想好了?王明月說和你上了同一條賊船,已經(jīng)騎虎難下沒有退路了,我不想被我爸打死,還沒享受人生。宋秋風詭秘的笑說你說的你的人生就是我。
宋秋風和王明月兩個人躺在一張大床上,曖昧情愫互相的看,宋秋風給王明月講了自從三萬塊錢拿到手離開林山后先到省城再到深圳,從思想掙扎到選擇賣衣服,賺到錢的興奮與想象的美好以及未來的計劃。萬事具備水到渠成,只怪及時到來的臺風和遲到的貨源以及緊張的火車皮。講完故事王明問還好你給秀芳開了店,不然連湯都沒的喝。宋秋風說遠水解不了近渴,秀芳那兒都被我摳干凈了。王明月說把秀芳的店盤出去應該夠了。宋秋風說不能盤,盤了秀芳就沒事干了,身體不好上班不合適。王明月問你喜歡她,這么用心還有心,拿著我?guī)湍阗J來的錢在省城養(yǎng)情妹妹和老丈人。宋秋鳳說你說的都對。
宋秋風最終還是躺在了縣醫(yī)院的病床上,感冒掛上了吊瓶。王明月把他送到醫(yī)院,在掛上吊瓶后離開醫(yī)院給宋秋風去買棉衣。她是在買上棉衣和褲子走回醫(yī)院的路上碰到了回家的行長姨夫趙立夫,趙立夫見她便問宋秋風,王明月說宋秋風打電話來說過年前回來。趙立夫說不能再拖了,讓他發(fā)電匯,我再頂不住就去你家了。王明月說不能,姨夫你不能出賣我。趙立夫是在和王明月分道揚鑣的時候才注意到她手里的男士棉衣,他問王明月衣服是誰的?王明月即興說我爸的。王明月回答的沒有底氣,聲音有絲顫抖,她擔心自己露餡卻還是漏了陷,趙立夫說明月你騙我,宋秋風回到林山了,你爸過年都不穿棉衣,一年四季穿警服。王明月說這是我給我爸買的。趙立夫從王明月手中拿過棉衣打開看了一眼說你爸穿不上,而且是年輕款的,不老實交代我就拿著這件衣服去問你爸,讓你爸穿上轉(zhuǎn)一圈。王明月知道騙不過趙立夫,自己也編不下去,她只好如實坦白交代,趙立夫說你們倆不是普通同學,是不是處對象。王明月心想只有坦白或許能找到一點希望,能博得自己姨夫的體恤,她對趙立夫說你猜的都對,我們是談戀愛,從高中就開始的,他現(xiàn)在在縣醫(yī)院躺著。趙立夫問怎么了?王明月說被親爹揍瘸了一條腿。趙立夫說讓我去看看未來侄女婿成什么熊樣子了。王明月說我騙你的,逗你玩呢。趙立夫說我還是相信的好,說不定以后輝煌騰達了呢。
趙立夫在醫(yī)院門口買了水果,跟著王明月來到宋秋風的病房,宋秋風先看到的王明月,剛要說話趙立夫從身后站了出來,宋秋風的心臟加快了跳動,他殷切地說勞煩行長親自前來,還打算掉完瓶子親自登門造訪。王明月說我是被守株待兔了。趙立夫說用詞不當,是不期而遇。宋秋風說姨夫您見笑了,事發(fā)突然狼狽不堪。趙立夫把水果放在桌子上,坐在旁邊的空床上說見你比見縣高官還難,比見國家領導還難。宋秋風歉意的笑說行長夸張,這是損我,晚上咱們在賓館聊。趙立夫說我沒時間和你聊,我來就一個目的,歸還貸款,我可是違規(guī)給你審批的。宋秋風說好事成雙,我不會辜負您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