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被蔚離偷襲后落水,附近船上的人伸手從湖中拉起了他。
少年渾身濕透,原本就不太好的衣料,在他滾落到畫舫頂上時被劃了一道大口子。
現(xiàn)在整個人的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希夷只是冷冷掃了蔚離一眼,而蔚離正在自己船上幸災樂禍地看那少年狼狽的樣子。
蔚離招呼一聲其他人,帶頭返回岸上。
晚晴看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待眾人的船靠岸,她剛想上前問候一下那個少年,卻被希夷伸手直接拉走,可她分明看到少年眼中的羞憤與隱約淚光。
走了幾步,晚晴忍不住回頭去看,發(fā)現(xiàn)一位侍從模樣的人在和少年說話,說了幾句他便隨那人走了。
比賽發(fā)生了些不愉快,籌劃的人自然是很識趣地安排了茶點,先讓各位公子歇息。
眾人各自呼朋引伴在湖畔、湖心亭去敘舊。
晚晴心里一直惦記著那位落水少年,過了小半個時辰,遠遠看見凌夕和少年從月明樓中走出,后面跟著方才那個侍從,此時他已經(jīng)換了一身簇新的衣服。
少年向凌夕恭恭敬敬一禮,凌夕從容還禮。
晚晴反應過來,是凌夕讓侍從去找少年,拿了自己的衣服讓他去換。聽旁邊人的竊竊私語,那少年原來是虎溪山附近一個新起小世家的公子——修竹。
凌夕和晚晴都在最后一輪,有了前面的插曲,眾人登船出發(fā)時氣氛也稍顯沉悶,凌夕的船和晚晴的船并排而行。
晚晴胸口佩的是一枝玉蘭,凌夕氣定神閑穩(wěn)穩(wěn)立在船頭,胸前佩著一枝潔白芬芳的茉莉,從側面看去眉目俊秀、氣度不凡!
再加上方才他對修竹的體恤,晚晴對凌夕的好感倍增,只是他目不斜視,半分眼光都沒有向她這面移過來。
此次月明湖聚會晚晴開了眼界,身手不俗的世家子弟也有一些,十二只船到了畫舫跟前便分頭散開,岸上一聲哨響,眾人便各自施展功力了。
晚晴練的輕功叫“飛雪凌空”,加上她體態(tài)嬌俏,行動間真如凌空飛舞的飄雪一般輕盈,在靈山也很少有人比得過她,轉眼已有幾位子弟的鮮花被晚晴拿下。
眾人眼中流露出欣賞之意,原以為靈山的輕功不過就是希夷那樣的水平,沒想到這個靈山的小師弟輕功了得。
晚晴拿下了幾個人的佩花后松了口氣,就是輸了也不會太慘,轉頭去看凌夕,只見他衣袂翻飛,出手果斷但并不咄咄逼人,轉眼也是拿下了幾人的佩花。
晚晴忽覺身后有風聲,只好回神專心對付來摘她花之人,再回頭時,晚晴發(fā)現(xiàn)眼下就只剩她和凌夕,兩人胸前還有佩花了。
其他子弟都輸?shù)眯姆诜⒃诟髯源?,打算看看最后兩位高手之間的對決。
晚晴和凌夕的船現(xiàn)在距離約莫一丈,凌夕在船上對晚晴施禮道聲:“得罪!”便縱身躍起,晚晴見狀也從船上一躍而起。
兩人幾招過后便都躍上了畫舫船頂,晚晴借力躍起向桿頂而去,反正她也沒有多想贏,把自己胸前的玉蘭扔進竹籃就算了,只是游戲而已。
就在她躍向桿頂時,凌夕也緊隨其后。電光石火間,晚晴看到一枝花被投入了桿頂?shù)闹窕@,隨后,兩人都穩(wěn)穩(wěn)落在了畫舫甲板上。
周圍的子弟都大聲叫好,晚晴想這應該是在為凌夕喝彩吧,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胸前那枝玉蘭花,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被換成了茉莉。
她急忙抬頭看向凌夕,凌夕依然是一副風輕云淡的樣子,只是他胸前那枝茉莉卻已不見蹤影。
早有人取下了桿頂?shù)闹窕@,里面正是那枝晚晴的玉蘭花……
情絲糾纏,時光易過!
月明湖聚會轉眼過去將近一年,晚晴得知靈山修真盛會清遠公子也會參加,按日子算去,他們會在元夕到達青冥城,于是便有了那番“偶遇”。
元夕邀月閣的燈謎會,凌夕雖猜出晚晴的名字并收下了信物,但他并不知自己與這位晚晴小姐曾經(jīng)有過的相遇……
青春年少的情懷,是摻雜不下世俗、門第之類的俗物。
虎溪公子暮沉的殷勤相邀,與頻繁送上的奇珍異寶,只是讓晚晴厭惡的想逃。偏偏今日這暮沉要和那個“呆子”一同出席修真盛會。
晚晴糾結半日,還是決定到門口去等。
靈山和它的名字一樣,四季不斷的奇花異草和靈秀樹木,山澗流水潺潺。一條清亮的溪水從靈山流入仙府,匯入府中花園的一個池塘。
這個季節(jié),靈山中處處可見各色梅花,仙府花園中尤以紅梅最盛。
各世家的人馬陸續(xù)抵達,希夷在府前帶領侍從恭迎客人,忙的不亦樂乎。
突然,從希夷背后跳出一人,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希夷回頭看時,原來是晚晴,后面跟著碧靈。
希夷道:“你出來做什么,我現(xiàn)在可沒空陪你玩。”一邊說一邊忙著和來賓施禮問候,安排人帶入。
晚晴略帶羞澀問希夷:“兄長,我在里面看了半天,那清遠世家還沒有到???”
希夷答道:“尚未,清遠山路途遙遠,可能要晚些到?!?p> 晚晴嘟囔了一句:“明明和我一起到了青冥城,我都回來一天了,他們還沒到!”
說話間希夷已經(jīng)迎向客人,沒有功夫去聽晚晴說了什么,倒是晚晴身后的碧靈捂嘴笑了。
突然聽到一陣鼓樂之聲,從距仙府尚遠的地方傳來,晚晴一撇嘴露出一副鄙夷神色,還在門口未入內的其他世家來賓低頭互相提醒——虎溪世家的人來了。
別人拜訪是到了地方,遞上拜貼待主人迎接,這虎溪世家倒特別,他們不管日常出門還是出訪別家,都要在途經(jīng)繁華處,或到達拜訪地之前鼓樂齊鳴,告知別人虎溪世家到了。
久而久之,大家對這種做派也習以為常,畢竟一般世家也不敢對他們說三道四。
晚晴想要躲進去,又猶豫怕錯過清遠世家,就在門口磨蹭到了邊上。
討厭歸討厭,畢竟不是一般世家,希夷還是客客氣氣迎了上去。
只見那虎溪公子暮沉一臉倨傲下了八抬大轎,目光飄過周圍那些低頭迎候的小世家,直接走向希夷,雙方見畢,希夷親自引領暮沉往仙府里走。
暮沉一抬頭,看見了角落里沒好氣站著的晚晴,臉色一轉便向她走去,光彩照人地笑道:“這不是晚晴小姐!好久不見了,前些日子,令尊到虎溪山怎么沒有同行?!?p> 晚晴畢竟是大家閨秀出身,哪怕討厭對方到極點也不能亂了禮數(shù),還過禮心不在焉地道:“我忙著練梅花劍譜,哪有功夫亂逛!”
希夷忙圓場,“這丫頭越發(fā)沒禮數(shù)了,暮沉公子莫怪。”暮沉哈哈一笑,二人一起走入仙府。
希夷和暮沉剛入內不久,前面迎賓的侍從高聲傳道:“清遠宗主、清遠公子到……”
晚晴心頭一顫,抬眼望去,果然是那個風度翩翩的凌夕公子,與前幾日在青冥城身著便服相比,今日他身著禮服更有別樣風采,立馬比下去了很多世家公子,哪怕是剛才那個奢華到極致的暮沉。
希夷尚在府內,門口沒有主人,迎賓似乎不太周到,晚晴躊躇了一下,轉身拉著碧靈迎上前去,迎賓侍從忙介紹,這是我家晚晴小姐。
晚晴施禮道:“清遠宗主、清遠公子,有失遠迎,家兄現(xiàn)在府內,我?guī)Ф蝗雰劝?。?p> 清遠宗主頷首致謝,凌夕聽聞是晚晴小姐相迎,依然面色平淡,只是雙目微垂還禮。
晚晴偷眼看凌夕,眼見這個“呆子”目不斜視地跟隨清遠宗主走入府內,好像元夕邀月閣的事,和他沒有半點關系。
碧靈一言不發(fā)走在后面,不時抬頭看看凌夕的背影,少女眼神中閃出別樣光彩!
凌夕這是第一次來到靈山仙府,早就聽聞靈山偏愛梅花,待走入府內,還是被眼前這繁茂的紅梅震撼到了。
受邀的各大小世家相繼到齊,修真盛會揭開序幕。
希夷邀請清遠宗主和虎溪公子暮沉于上席就坐,眾賓客安席完畢,便照例開始繁文縟節(jié)的宴席。
希夷隨父親招呼客人,晚晴和碧靈沒有出席盛宴。
此次雖有不少世家公子參會,可那些見過世面的侍女們,眼神都忍不住向清遠世家這面坐席上飄,不禁暗暗贊嘆:這清遠公子是第一次正式露面,不但面容昳麗、身形俊秀,而且言談舉止不俗、待人接物從容自若,果然不負盛名!
前面席間賓主盡歡,后面花園中,晚晴和碧靈帶著丫鬟百無聊賴地打發(fā)時間。
碧靈問晚晴:“師姐,清遠公子當真沒有認出,你就是去年月明湖那個靈山小師弟?”
晚晴心不在焉地答道:“應該沒有吧,感覺他都沒有正眼看過我!”
碧靈道:“聽到是你相迎,他連神色都沒有變一下,真是沉得住氣!”
晚晴站起身甩甩手,道:“算了,我們還是斬幾枝紅梅,玩投花入瓶的游戲吧,輸了的人有罰?!?p> 碧靈道:“好啊,不知道師姐梅花劍譜最近練得如何了,練給我看看吧,順便你再斬幾枝紅梅好了?!?p> 晚晴拿起自己的傲雪,“錚”的一聲,寶劍出了鞘,劍身銀光锃亮真如白雪一般,舞起來更是劍光閃爍、寒氣四射。
晚晴本來就身量纖細,舞起劍來更是形態(tài)婀娜,劍芒到處卻是威力逼人,舞到盡興處,只見她輕輕點地一躍而起,抬劍凌空對著花園中的紅梅樹劈斬幾下,待她落下時已經(jīng)有數(shù)枝紅梅齊齊落地。
碧靈和眾丫鬟一邊拍手叫好,一邊上前撿起落地的紅梅。
花園入口游廊上,凌夕在此已立了多時,今日在仙府門口聽到晚晴相迎,他也心中一緊,見禮時眼光略微一掃,發(fā)現(xiàn)這位素未謀面的名門閨秀,居然有點眼熟。
凌夕雖然在宴席上應對自如,但其實也不是很習慣這種喧鬧的場合,在跟隨父親和眾家長輩見過后,便借故暫時離開。
他想起靈山仙府的絢爛紅梅,就信步踱到花園,遠遠看到晚晴和碧靈在聊天,本想回避,凌夕耳力了得,聽到“月明湖”“小師弟”不由頓住腳步。
細細回想,凌夕才將月明湖那位少年郎,與眼前這位晚晴小姐聯(lián)系在一起,也終于明白邀月閣收到信物的緣由。
凌夕靜靜看著晚晴舞劍的身姿,見她年紀雖小但劍法純熟,不禁心中生出幾分欣賞。
晚晴那面還渾然不覺,此時丫鬟們已經(jīng)準備好了一個玉瓶,晚晴、碧靈還有眾丫鬟輪流拿紅梅投花入瓶,誰投中的最多就贏了,投中最少的人要被贏的人懲罰。
凌夕看著這場面,想起從青冥茶樓飛下的那支紅梅,丫鬟不也說是她家小姐玩投花入瓶游戲嗎!莫非……
正在凌夕思索間,晚晴的丫鬟一回頭看到了他,正是那日與侍從說話的丫鬟。只見那丫鬟笑對晚晴說了什么,晚晴和碧靈齊齊回頭向凌夕這面看來。
此時,凌夕轉身離開似乎不太合禮數(shù),他略一思索,走上前雙目微垂,向晚晴和碧靈一禮,“打擾二位小姐了,我只是看府中紅梅生的喜人,信步走來看看。”
晚晴似乎臉頰有些微紅,還未想好如何回答,身旁丫鬟笑著說話了,“清遠公子,是否還記得這紅梅,是不是哪里見過?還有邀月閣的彩燈……”
沒等丫鬟說完,晚晴就不好意思地嗔道:“沒有禮數(shù)!”
晚晴低頭向凌夕還禮,道:“清遠公子,不好意思,那日多有得罪……”言畢已經(jīng)飛紅了臉。
凌夕正要說話,忽聽身后傳來一個帶著怒氣的聲音,眾人回頭看去,是虎溪公子暮沉。暮沉滿臉慍色說道:“清遠公子不在席間,原來是到這里來了!”
凌夕見狀,向晚晴和碧靈頷首示意,轉身離開,暮沉余怒未消地看著凌夕的背影,隨后轉身對晚晴說道:“晚晴小姐一向高冷,怎么對這個第一次出席修真盛會的清遠公子青眼有加!聽你們說邀月閣!晚晴小姐去了那里???”
晚晴白了他一眼道:“與你有什么關系!”
暮沉冷冷一笑,道:“上個月我親自派人來送請?zhí)?,邀請晚晴小姐隨靈山宗主一起去虎溪山,晚晴小姐不賞光!前幾日派人送來的梅花劍,你也讓退了回去?!?p> 碧靈見狀忙打圓場道:“暮沉公子,你不要誤會,師姐她……”
晚晴未待碧靈說完掉頭便走,碧靈對暮沉道聲:“抱歉!”帶著眾丫鬟去追晚晴了。
暮沉看著晚晴離去的背影,左手緊緊攥住腰間的佩劍斬蛟,手背上根根青筋暴起。
凌夕尚未走遠,聽到暮沉和晚晴的對話,不由放慢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