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身世
林一裊不知道穆忱什么時候離開的。
待她醒來時,只有客廳吊燈散發(fā)的刺眼光芒以及頸子上傳來的劇痛在時刻提醒她,剛剛發(fā)生的不是一場夢。
強烈的窒息感瞬間消失,空氣如同決堤的河水般涌入她的肺部,促使她劇烈的咳嗽起來??鹊叫厍浑[隱作痛,她才覺得好受一些。
林一裊幾乎是跌跌撞撞的逃回房間的。
把房門反鎖好,拿起床上的手機,她這才發(fā)現(xiàn)姑姑打來了好些個電話,心里頓時有了些安慰,也讓她安定下來,恐懼感消散了不少。
她還是有人疼的。
縱然她的這個姑姑,并非她的親姑姑。
少有人知曉,如今光彩璀璨的林一裊有一個與之不符甚至相悖的身世和童年。
嗜酒成性的父親,膽小懦弱的母親,尖酸刻薄的后媽……
每一樣,都盡數(shù)讓她占了。
林一裊扯出一絲苦笑,回憶就像一本寫滿酸甜苦辣的書。總有你想塵封起來的部分,偶爾翻閱,上面落的灰塵都能嗆到你。
其實林家在二十年前算得上H市人盡皆知的世家。
可惜好景不長,到了她父親這一輩,因是三代單傳,從小嬌生慣養(yǎng)。長大了便養(yǎng)成了一襲貴公子驕奢淫逸的做派。
一場舞會上結(jié)識了她的母親,不顧家里人反對奉子成婚。
因母親舞姿動人,她便有了如今的名字。取自“嬛嬛一裊楚宮腰”,如同她的出生一樣隨意。
遺憾的是,新鮮感過去,父親本性暴露無遺,他依舊是愛酒如命,甚至時常家暴母親,好幾次險些流產(chǎn)。
母親不堪其辱,產(chǎn)下林一裊后,就和初戀情人私奔,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而父親則將對母親的恨變本加厲的轉(zhuǎn)移到了她的身上。她能活到現(xiàn)在,也多虧了老天垂憐,命硬。
可惜父親仍不知收斂,自那以后,父親便沒日沒夜的待在夜總會,結(jié)識了一位陪酒女,不惜以氣死自己的父親為代價明媒正娶入林家。
林一裊時常替爺爺感到不值,何必沽名釣譽搭上自己的性命。
沒過多久,林家就因為父親家財散盡。
奶奶經(jīng)歷這場變故,一蹶不振,沒多久也病逝了。
現(xiàn)如今林一裊才發(fā)覺,那陪酒女才是悶聲發(fā)大財,一眼便瞧出她父親有“有車有房,父母雙亡”的潛質(zhì)。
想到這里,她嘴角噙了抹譏誚的笑。
轉(zhuǎn)念又想起姑姑,復長嘆口氣。
當年爺爺奶奶結(jié)婚幾年膝下無子,索性收養(yǎng)了因為先天心臟病而被父母遺棄的姑姑。
許是善心感動上蒼,沒多久奶奶就懷上了三代單傳的獨子。
二老樂呵,將全部精力都放在那一根獨苗身上,姑姑反而在不受重視的夾縫里奮發(fā)圖強,一舉考入最高學府,邂逅了現(xiàn)在的姑父。
姑姑聰慧溫婉,姑父儒雅隨和,天作之合。
畢業(yè)后,二人白手起家,未曾向林家討要過一分。
可在林家被父親敗壞的垮臺以后,父親卻時常在姑姑的公司門前撒潑要她還錢,來自至親的刁難和輿論壓力幾次迫使姑姑險些心臟病發(fā)。
直到四年前她出國前夕,父親還曾在網(wǎng)上大肆指責姑姑是白眼狼。
多好笑啊。
也不知道如今游手好閑的父親同他的妻女在姑姑的接濟下過得如何了。
回憶傷情,林一裊將氤氳在眼角的瑩瑩淚珠拭去,告訴自己活在當下。
可是當下,仍舊有個頭疼的問題等待她解決。
林一裊將櫻唇咬的泛白,掂量許久,這才下定決心,撥通了姑姑的電話。
提示音響起幾聲后,電話那頭傳來了姑姑溫軟的聲音。
“裊裊,怎么才接電話呀?吃過晚飯了嗎?周媽下周才從國外回來,也不知道新來的廚師做的吃食合不合你的胃口。對了,我和你姑父今晚臨時有個很重要的宴會要參加,怎么也推不掉,所以明天才能見到我的心肝裊裊了?!?p> 姑姑笑的寵溺,頓了頓,又想到什么似的,補充道:“裊裊,怎么不說話呀?現(xiàn)下見到你表哥了吧?和你姑姑我調(diào)皮了三年,說什么不記得穆忱,這下承認了?”
林一裊鼻子泛酸,她也分不清到底是因為穆忱那樣對她,讓她覺得委屈,還是姑姑的一番關(guān)切,讓她感動。
只是如今姑姑閑拉家常的語氣,以及不久前穆忱慍怒的表現(xiàn)讓她意識到,也許穆忱,真的是她記憶里缺失的那一塊。
只是她想不通,為什么?
林一裊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正常一些,半晌,她才緩緩開口:“姑姑,我在新宅,這里……”
“你在新宅?哈哈哈哈,穆忱那小子連他媽媽都敢截胡了?!?p> “姑姑,您這話什么意思呀?”
“沒什么,姑姑上午就已經(jīng)遣人去接你回老宅,后來被穆忱打發(fā)回來了?!?p> 難怪,喬一帆遲到半小時,想來除了路上堵車,也因為他是穆忱派去的。
“姑姑……”,我當真不記得穆忱了。
話未出口,就聽電話那頭叮叮咣咣,像是在布置現(xiàn)場。
“裊裊呀,宴會馬上開始了,姑姑要去致辭,先不說了哦。”
“好。”
“早點睡,年輕人不要老熬夜?!?p> 掛了電話,林一裊直直的倒在床上,柔軟的大床將她包裹起來,熟悉的布置給了她深深地安全感。
她是失憶了嗎。
林一裊枕著手臂,仔細思量。
若依照姑姑所說,她與穆忱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可為什么她和他一張合照都沒有,甚至通訊錄里,都不曾有過他的聯(lián)系方式,眼下該如何證明他們的關(guān)系。
而且見到穆忱后,他的行為也全然不似一個溫和的兄長,倒讓她聯(lián)想到了衣冠禽獸,斯文敗類。
一想到他那般折辱,林一裊更加氣惱。
將懷中的抱枕想象成他那張俊俏的容顏,狠狠揍上兩拳出氣。
又想到抱枕是在懷里,不妥,于是用力拋到了地板上,那里才是那個禽獸的歸宿。
轉(zhuǎn)念一想,一碼歸一碼,抱枕是抱枕,他是他,不能一概而論。
又將抱枕撿回來拍打灰塵放回了床上。
反復折騰幾次,林一裊累了。
困意襲來,她復又沒臉沒皮的抱著抱枕沉沉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