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鬼胎?”
黎平和蒙超面面相覷。
蒙超說:“二十一,這種神神叨叨的事,你懂得最多。你說說,這世界上真有女的被鬼搞,懷上鬼胎的嗎?”
我說:“說有鬼是扯淡。其實就是早年間,沒出嫁的閨女懷了孕,家里人為了遮羞臉,就說是撞了邪、懷了鬼胎。說是找人做法打鬼胎,那都是為了堵旁人的嘴,事實就是找人打`胎。”
這種事,早年在鄉(xiāng)下我沒少見過。我們村里,就有一個姓丁的神婆,專干這類的事。
記得有一次,丁神婆慌慌張張跑到我家,說鄰村某某家的閨女血崩了,讓我爺趕緊去救人。
那件事過后,我才知道,丁神婆早先就是個產(chǎn)婆子,后來鄉(xiāng)下人家生孩子也都去城里的醫(yī)院,她沒了收入,才打著神婆的名義,最常干的,就是替人‘打鬼胎’。
聽我說完這些,黎平的臉色有點不大好看。
三人沿著小街走到中間,黎平把我們領(lǐng)進了一家私人診所。
一個白大褂正坐在桌子后面,低著頭看手機。桌上擺著一桶正泡著的方便面。
“猴子!”黎平喊了一聲。
那人抬起頭,一臉驚訝:“平哥,你怎么來了?”
黎平給我們介紹,此人叫招文強,是他大學(xué)同學(xué),現(xiàn)在家里開的診所坐堂。黎平姨家的房子,就在診所附近。
招文強面皮白凈,穿上白大褂很有點像模像樣,但卻長了一對相當夸張的招風耳,單從背面看,兩個耳朵分外顯眼,就跟只大毛猴子似的,所以得了個猴子的外號。
猴子方便面也不吃了,硬要拽著我們?nèi)ハ吗^子。
黎平拉住他,說:“先別急著吃飯,問你個事,你是不是替人打胎了?”
猴子一愣,隨即擰起了眉頭,“瞎說什么呢?我這可是正規(guī)診所,有執(zhí)照的。我能干那事嗎?”
黎平直來直去,把在路口見到的說了出來。
猴子聽完一拍大腿,“嗨,你們都誤會了!”
聽他解釋才知道,他阿婆的確有些神叨,而且在周邊小有名氣。前兩天也確實有戶鄰近人家的閨女打`胎,不過去的是市醫(yī)院。那女的家里的老人迷信,直說那是造孽,所以才找到三阿婆,讓她為胎兒亡靈超度。
誤會解開,又恰逢飯點兒,我們推脫不掉,就跟猴子去街口的飯館搓了一頓。
席間聽說我想搬來這里住,本來活躍的猴子,臉色突然變得陰晴不定起來。
黎平半開玩笑的問:“我讓你幫忙看屋子,你該不會在那屋子里干壞事了吧?”
猴子和他對眼了一會兒,竟然點頭說:“我還就不瞞你,我真就在那屋子里辦過一次‘壞事’。不過吧……我得跟你說,我和我阿婆,都覺得那屋子不怎么干凈?!?p> “怎么個不干凈法?”黎平看看我,面子上明顯有點過不去。
猴子正色道:“開春的時候,我不是跟你說,我跟女朋友掰了嘛。后來有次沒忍住,我叫了一次‘外賣’。你也知道,我家里人多地方窄,不方便。有現(xiàn)成的地方,我不可能不利用。先聲明,我可沒想弄臟你那屋子哈,就是想著吃個‘快餐’。可是,那天那女的來了以后,發(fā)生了一件特別奇怪、也特別嚇人的事……”
猴子能當面把這樣隱私的事說出來,也算是直爽。
但是,聽他把整件事的始末說完,不光是黎平,我和蒙超也都眉心擰出了疙瘩。
按照猴子的說法,那天臨傍黑,因為陰天,空氣憋人。他想起分手的女朋友,心情低落之余,身體卻是與之相反。
這附近就是‘粉燈狗皮膏’地帶,地理位置‘得天獨厚’,他也就沒委屈自己,直接微信聯(lián)系了一家‘外賣’。
猴子家頭兩輩都是開診所的,他可不敢在家里放肆,恰好保管著黎平姨家的鑰匙,就直接讓‘外賣員’去了那兒。
那女的長相還行,就是稍微瘦了點。
照猴子的說法,他本身不是個‘挑嘴’的人,所以開門后,只上下一打量,就把女的拉進去,直接帶到了后院。
兩人正打算直奔主題,猴子忽然就覺得身背后冷颼颼的。
那會兒已經(jīng)入夏了,南方天熱得早,就是光膀子穿褲衩都不覺得冷??伤菚r候就覺得,像是有一塊冰,緊貼在背上一樣,凍得他后脊梁骨都沒一點熱氣。
那女的是沒感覺到冷,可也覺出旁的‘不對勁’了。女的本來是背對著猴子的,覺得不對,就說:“帥哥,頭一次吧?要不要我?guī)湍惆??”說著,轉(zhuǎn)過了身。
就在女人轉(zhuǎn)過身后不久,她和猴子居然同時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
猴子說,那次雖然是在院兒里,但屋里開著燈。借著燈光,他看著女人轉(zhuǎn)過身,本來那女的還沖他笑,可是笑著笑著,女人的臉就變了。
剛開始就是撲簌簌往下掉粉屑,猴子還心說,這娘們兒的妝也化的太次了,用這么差的化妝品,可不值談好的價。
可是,等粉屑落盡,那女的臉不光沒了血色,還漸漸由蒼白變成了慘綠色,而且隨著臉色越變越深,居然又有東西從女的臉上掉了下來。
猴子看得清清楚楚,那女人的一只眼珠子,竟然從眼眶里掉了出來!
看到這駭人的一幕,猴子哪還摒得住,“嗷”一嗓子就喊出來了。
那女的同樣是一聲大叫,像是看到了什么極其恐怖的情形,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整理,就直接奪門而逃了。
……
聽猴子說到這里,黎平再也按捺不住,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夠了!別跟我鬼扯了!飯也吃差不多了,回頭把鑰匙給我!”
猴子急道:“平哥,你聽我說……”
黎平揮手打斷他:“差不多得了,你自己以后檢點點兒,好自為之吧!”
回診所拿了鑰匙,黎平說什么也不讓猴子再跟著。
出了診所門,蒙超又忍不住碎嘴子說:“這樣的人真不怎么可交。咱先不談作風問題,天底下有買的就有賣的,這都無可厚非。替別人照看房子,不領(lǐng)工資,偶爾借用一下屋子也不算什么??商孛捶孔拥降资莿e人家的,借用一時行,但人家本家要收回,你總不能硬給人霸占吧?我說‘霸占’可能言重了,可編出這么個瞎話,這是……這是把咱們當成三歲小孩兒嚇唬了?”
我是沒接他話頭,但心里也覺得,這個猴子實在不怎么地道。
實際我是覺得,黎平剛開始跟他說的有點多,說穿了我是無處容身前來白住的。要換了是黎平自己過來住,猴子可能就沒這么多搪塞的謊言了。
就因為我一個白住的,‘強占’了他尋歡作樂的‘別院’,所以他才會編瞎話嚇唬人。最終還是旨在跟黎平攀交情的同時,希望繼續(xù)替黎平獨守那房產(chǎn)。
黎平把我們領(lǐng)到小街盡頭,看到獨門獨院的二層小樓,我開始有點理解猴子為什么不愿意把鑰匙交出來了。
小樓雖然老舊,但能夠看得出來,原主人在的時候,屋里屋外打理的還是很細致的。單單是后院墻頭上的一蓬仙人掌,長得都還那么茂盛,甚至還有花敗之后的痕跡。
見黎平心情不美麗,我也沒多說,只說該有的家具都不缺,有水有電,比宿舍都還強呢。
我一直都認為,象鼻弄的兇案很快會破獲,我也很快可以恢復(fù)正常的生活。
所以,來的時候,我就只帶了一包換洗衣服和日常用品。
黎平差不多和我一個想法,聽我說滿意,就直說讓我別跟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掰扯,今天就直接住這兒得了。
他和蒙超是真夠哥們兒,借我發(fā)財云云只是玩笑,兩人知道我近況不佳,早就各自取了現(xiàn)金,不光硬把錢塞給了我,還以中午喝了酒為借口,硬是把捷達給我留下了。
房子雖然老舊,但絕不像黎平最初說的那么不堪。
我不是傻子,只搭眼粗略一看,就想到,這哥哥是存心周濟我。要不然,這么上下兩層樓,光是租給前街那些‘技術(shù)工作者’群居,一個月就不少錢呢。
跟校方那不叫矯情,就是聽憑處理。
跟這倆兄弟,也犯不著矯情。就像爺說過的,記住人的好,有機會加倍還了就成。
我是真沒打算長住,所以只臨時買了張適合床鋪的草席。
黎平和蒙超搭車走后,我剛大致整理了一下,外頭就有人敲門。
門一開,來的居然是猴子。
站在我的立場,是不能偏見他的。他似乎也想到,中午吃飯的時候,給本家的黎平和我都造成了不太好的印象。
他的表情顯得很鄭重,而且?guī)е坪酹q豫再三,才開口說:“我這人嘴快,容易得罪人??墒恰墒恰懔?,說了你也不信!”
我剛要說話,他突然一把搭住我肩膀,“三七是吧?你得信我,這屋子真有點邪性!”
我很是不自在,單肩聳了聳,“猴哥,我這人命賤,就是有鬼,估摸著也不待見我?!?p> 猴子驀地抬高聲音:“你聽我說!我也不相信有鬼!可我信邪!中午你們就只聽我說了半截!你知道,后來的事是怎么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