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前男子問的三個問題,伊笙歌回答時的速度。
在說出這一句“沒有”的時候,要快上許多,比之前少一些遲疑,多了一些肯定。
說完這句,兩個人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男子凝視著伊笙歌的雙眼,似乎是對這個答案有些意外,這并不是他想要聽到的那個。
伊笙歌低垂眼眸,看向了地上,并不再如剛剛一般去直視男子,心頭涌上了一絲愧疚似的。
“伊笙歌,我想問問你,為什么最后一個問題,你的回答是沒有?!?p> “很簡單啊,你不是說了嗎?只需要回答有或沒有。沒有就是沒有,何必強求呢?”
不知道緣由,可當說出“沒有”這兩個字,伊笙歌的心里還是一空。
“那你到底是沒有想以命抵命,為所愛之人犧牲自己,還是根本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我都已經(jīng)說了沒有,你為什么非要逼著我來回答你呢?你不是會讀心術(shù)嗎?剛剛就連我大腦里閃過的一些念頭,你都能感知到。那你現(xiàn)在倒是讀啊,讀讀我心里到底是沒有想什么?”
伊笙歌突然間的惱羞成怒,讓男子感到有些訝異。這情緒的急速轉(zhuǎn)變,不像是會發(fā)生在一個性子溫和的人身上的。他到底是被什么一下子激怒了,男子還不知道。
男子并不會什么讀心術(shù)?只不過是因為對伊笙歌的些許了解,盲加猜測剛好猜對罷了。
男子沒有因為伊笙歌的情緒而生氣,反而還是一如既往的微笑表情。
“我可以很誠懇地告訴你,我沒有讀心術(shù)。你可能是對我,或者我剛剛說的某些話有一些誤解吧。”
“你沒有讀心術(shù)?那你剛剛平白無故說的那些話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也沒有想到可以碰巧猜到你心中所想之事,可能是因為對你有一些了解吧?!?p> 伊笙歌的臉上露出了譏諷的表情,眼睛瞇了一些起來,充滿敵意地看向男子。
“了解?你,了解我?冒昧的問一句,你誰啊?都不知道你是從哪冒出來的,你還能了解我?這種強行套近乎的方式也太搞笑了吧?”
“就知道你會一直揪著這個問題不放,那好,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我是誰?!?p> 伊笙歌猛地一抬手,剛好遮住了自己的半張臉,擋在了眼前。
“別,我突然就不怎么想知道你是誰了。既然你之前一直裝神秘不肯說,那又何必勉強呢?你不說我還不想聽呢,罷了。”
伊笙歌甚是輕蔑地對著男子翻了一個白眼,然后看向了別處。隨即他轉(zhuǎn)過身去,并不再抬起頭仰望著男子,伊笙歌本來就不喜歡這種看起來不平等的對話。
“你只需要告訴我,怎樣脫離夢境就夠了。別在這里給我整一些有的沒的,真是無聊透頂,浪費時間。今天做夢夢見你,就算是我倒霉吧,搞得我大晚上的心情也不好了。”
伊笙歌不再面對他,背過身子,看著眼前仍然如護城河邊的場景。他此刻竟有些說不出的煩躁,不想繼續(xù)呆在這里面了。
男子看著伊笙歌的后背,還起起伏伏著。應該是呼吸急促,他短時間難以平復下情緒。
“誒。”
男子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的樣子。
“我只不過是想要聽你說出你內(nèi)心真實的想法而已,有那么難嗎?你自己仔細想一想,難道還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嗎?”
“好,好,我跟你說行了吧。”
伊笙歌受不了男子的嘆氣聲,仿佛這最后一聲嘆氣,就是壓死牦牛的最后一根稻草。
伊笙歌猛地轉(zhuǎn)過身來,滿臉冷冰地盯著男子看。眼神之中的冷漠,像是要把他看穿一樣。
“我現(xiàn)在來告訴你,為什么最后一個問題,我說的是沒有。首先,我從來沒有想過在我的生命之中,會出現(xiàn)你說的所愛之人,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發(fā)生的。我不愛誰,我也不需要誰來愛我。我覺得我和小合兩個人生活在一起就很好了,我不需要誰來摻和。我沒覺得愛情有多么重要?!?p> 伊笙歌憤憤的樣子并沒有絲毫的減弱,越說越起勁。
“第二,就算我真的是碰見了你口中的所愛之人,我相信那也是因為利益所致。我這個人這輩子沒什么特別想要的,我只愛錢。要是對方真的是個什么富家千金,特別有錢的那種,就算是入贅,我覺得也可以。那千金就是我所愛之人,我只不過圖個日子過得滋潤,沒什么問題吧?”
“第三,犧牲自己?您這是在開哪個國家的玩笑呢?犧牲自己?這世界上,有什么人能夠值得我去犧牲我自己的?我還真的有點好奇了,她是渾身都長滿金子了吧?讓我頭腦發(fā)熱去犧牲自己,以命抵命?不好意思,你說的這個問題,從來就沒有在我的思考范圍之內(nèi),不可能發(fā)生。”
伊笙歌一邊說著,揚起了右手,抬到左臉側(cè)時揮成了拳頭,再往右邊直接撒開。
伊笙歌開始憤怒了,雖然這是在男子的意料之外,但也算是在情理之中吧。
男子微微瞇起了雙眼,看著伊笙歌的反應,竟是有些小期待了。
“你能保證一直這么快地回答我的問題嗎?”
“沒問題,有什么直接問吧,早點問完早點放我出去?!?p> “那,伊笙合呢?”
伊笙歌愣了一下,伊笙合在他的思考范圍之外,但這并不影響他回答問題。
“伊笙合怎么了?伊笙合又不是我的所愛之人。”
“難道你不愛他嗎?”
“這不叫愛。他是我弟弟,他是我的親人。”
“難道親人之間,不存在愛嗎?”
“我說了不是,這是親情,是責任,我的責任是保護他?!?p> “那他危在旦夕,你也見死不救嗎?”
“救,但是我總不可能以命抵命吧。”
“真的嗎?”
“真的。”
伊笙歌的眼眶開始泛起血絲,看起來很是嚇人。
“那伊笙合有一天危在旦夕,只能你以命抵命,才能保他周全。而你若是不救他,他就死了,你有想過后果嗎?這以后的日子你還怎么過,怎么心安的了?”
“我有,我心安的很,我到時候一定自己一個人活得好好的,和他在世時沒什么區(qū)別?!?p> “那你有想過他很想活下來嗎?你就甘心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嗎?”
“難道我就不想活下去嗎?難道他就甘心眼睜睜地看著我死嗎?”
“不,他不會。我相信他肯定會救你的,他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死。就算是最后要以命抵命,他也會全力以赴的?!?p> “不,我不會。我相信我自己肯定不會救他的,我不可能放棄自己的生命。我也想活下去,這難道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當然沒有。不過我只想問你一句,你這些話都是真心話嗎?”
“你不是會讀心術(shù)嗎?你看啊,你難道看不出來我說的是真心話嗎?”
“我不會讀心術(shù),我看不出來是真是假。我只想知道,這些你說的,都是你的肺腑之言嗎?”
“是的,怎么了?我就不能有這種自私的想法嗎?”
“當然可以有,我也非常贊同你的這種想法,很好?!?p> “那就好,你還有什么要問的嗎?不問就讓我出去?!?p> “我現(xiàn)在只有最后一個問題,這么長時間,你也應該想清楚了。你能不能簡單地說說,你為什么會這樣想呢?難道你不愛你弟弟嗎?你不會愛上其他人嗎?你不愛這世界嗎?”
“我只愛我自己。”
伊笙歌回答完這最后一個問題,身上竟然是無比的輕松。沒有東西再壓著他了,他終于把要說的話全部都說完了。
男子看著伊笙歌已經(jīng)是發(fā)紅了的雙眼,剛剛咆哮似的回答結(jié)束后,才開始恢復一點理智。
剛剛伊笙歌的話幾乎都是秒回答的,所以他相信伊笙歌說的這些話,應該都是真話。
畢竟只有在極快的速度下,人的大腦產(chǎn)生的直接反應,才會代表他們內(nèi)心最真實的想法。
男子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極其詭異的微笑,幅度并不大,轉(zhuǎn)瞬即逝。他的臉上也不再是剛剛一直保持著的僵硬虛假的微笑表情。他的眼神溫潤起來,柔和了不少。
“伊笙歌,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你就是我這千百年來徘徊,所想要找的那個只愛自己的人?!?p> 男子的聲音漸漸輕盈了許多,這聲“伊笙歌”十分熟悉。就跟當時把伊笙歌在夢境里喚醒過來的聲音一模一樣。如此的真實,貼切,仿佛之前在自己面前說話人的聲音都只是一個傀儡一般。
“你到底是誰?”
“這是個秘密,不過我相信,總有一天你自己會知道的?!?p> 男子的聲音猶如泉水一般,涓涓細流,悅耳動聽,娓娓道來。他從剛剛懸浮著的地方,漸漸地落了下來,很是平穩(wěn)地站直在伊笙歌的面前。
“不過既然你都已經(jīng)問出來了,那我就讓你看看吧。”
男子緩緩地舉起自己的雙手,平放著在臉前,猶如面紗一般,遮住了自己的臉。他耳邊的頭發(fā)頓時猶如瀑布一般地灑下,濃密柔潤地搭在后背,直到腰間。
而當男子的雙手緩緩地離開他的臉部時,伊笙歌震驚的都不知道該說什么話了。
一張秀雅脫俗的臉,自帶著一股輕靈之氣。膚白貌美,神氣自然,桃腮含笑,氣若幽蘭,說不盡的溫柔可人。伊笙歌看向她清澈的雙眸,都已經(jīng)可以映射出自己此時此刻的神情。
男子身上的衣服,也是漸漸開始蛻變。由本是伊笙歌身著的寒酸窮書生服裝,變成一身淺藍色銀紋繡花的上衣,只是袖子要做的大了一些,雖然四周無風,衣袖卻在迎風颯颯。
腰身緊收著,下身是一條淡藍色的長裙,上面紋滿了神秘而引人的圖案,腳上一雙素白的鞋子,潔白無暇。身上沒有多余的裝飾,若是用樸素形容,倒也合適。
“你你你你你,你居然是位姑娘家?”
“怎么啦?難道這個很難看出來嗎?”
伊笙歌的雙眸,無形之中開始浮現(xiàn)藍環(huán),滿眼全是女子的甜美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