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秦練文難得的一次果敢,我見葉歡眼底有淚打轉(zhuǎn),卻只是緊抿著唇齒,沒有說一句話。
大抵是真怕秦練文會亂來,秦夫人黑著臉沉思良久,最后還是做出讓步,承諾只要秦練文與公主的婚事正常舉行,到時候可再納葉歡為妾。
我其實(shí)不是很明白,葉歡又不是那窯中風(fēng)塵女子,為何秦夫人就硬是瞧不上眼,若是她能早同意葉歡進(jìn)門,至于做妻做妾好好與秦練文商量,也許葉歡就不用倉促出嫁,最后也不至于被葉家逐出家門,然而更讓我不能理解的是,秦練文居然沒有同意。
按道理來說,同意葉歡進(jìn)門他應(yīng)是滿足的,結(jié)果他卻對著秦夫人搖了搖頭:“母親與我說這些不過是口頭答應(yīng),若是做了駙馬,能不能讓葉歡進(jìn)門那就是公主說了算。所以,我不會娶公主的。還請父親母親解除婚約,讓大家都體面些?!?p> 秦夫人似被秦練文氣得不行,咬牙切齒地怒喝道:“你不要得寸進(jìn)尺!”
看得我在一旁忍不住暗自感嘆,早拿出這魄力不就好了嗎?不過想想,又覺得自己不該這樣想,橫豎他們倆是無法在一起的,即便他早拿出這魄力和秦夫人對著干,可最后還是會以各種各樣的原因分開。我早說過,所有人都可以來質(zhì)疑秦練文的作為,唯獨(dú)我不能。
秦練文后退一步,牽扯著嘴角的皮肉露出一個笑來:“我沒有要得寸進(jìn)尺。娶葉歡,一直都是我想要的?!?p> 一時間,秦夫人進(jìn)退維谷。或許在她的認(rèn)知里,娶公主做駙馬,和天家沾親帶故,終是有益于秦家的。
秦漢軍雖老當(dāng)益壯,可這些年在邊疆抗除外敵,身上總有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傷,落了病根,況且?guī)П蛘蹋且彩菍⒛X袋懸在褲腰帶上的命,若是運(yùn)氣差些,命隕在沙場,到時候秦家沒了這主心骨,便算是塌了。
說到這里,我還不得不提一嘴。雖我不知為何葉歡從未提起這秦漢軍的長子,但我功課做的足,偷偷摸摸順著這記憶插著縫地了解了一番。一直說秦練文是這秦漢軍的次子,所以這秦練文頭上是有位兄長的,那可是嫡長子,年幼時便喜歡舞刀弄槍,喜歡兵法,小小年紀(jì)就與秦漢軍奔赴沙場。
血?dú)夥絼偟哪袃喊?,可惜在十六歲那年,永遠(yuǎn)留在了兵荒馬亂的戰(zhàn)場上。
所謂情有可原,所以秦夫人這性子我一開始也是極反感的,可她也不過是痛失愛子的可憐女人,這囂張跋扈的性子也是后來才有愈加明顯的,對秦練文,甚至是整個秦家專橫獨(dú)裁,大概也是因她怕秦家以后埋沒,畢竟,秦練文上不得戰(zhàn)場,無法像他父親那樣保家衛(wèi)國,便也保不了秦家的榮華富貴。
這事情到了最后,秦夫人敷衍地說自己頭疼,關(guān)于葉歡的事情等自己好些的時候再談,于此,便不了了之。
秦練文怎看不出這只是秦夫人的緩兵之計(jì),她是不可能那么輕易就同意的,好在還算是送了些口的,否則他就還得把葉歡送回那處農(nóng)家小院,繼續(xù)與秦漢軍夫婦叫較勁??扇~歡留在了秦府不久,秦練文又似乎遇到了什么難事,總不見人影,偶爾見面,也總要推脫著。
葉歡再不上心,卻也看出了秦練文的故意閃躲,此番“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作為,更讓葉歡感到疑惑起來,當(dāng)日夜里便做了個噩夢,夢中場景她已記不清楚,只在醒來的時候,汗水浸透了衣衫。屋內(nèi)燭火早已熄滅,在昏暗的房間里,葉歡心里隱隱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第二日,葉歡發(fā)現(xiàn)院中的下人都不見了蹤影,只留有在農(nóng)家小院是照顧她的小丫頭,便好奇問小丫頭:“那些下人們呢?”
小丫頭正在屋里打掃,突然聽見葉歡發(fā)問,便忙放下手中的抹布,走到葉歡跟前回話:“秦公子說小姐今日心情不好,怕下人們聒噪擾了小姐的清凈,便將下人都遣走了。說若是小姐覺得奴婢照顧不周,他就再安排些人來?!?p> 葉歡擺擺手,道是“不用”。她一個無依無靠的人,來了秦家,便也端不起葉家二小姐的架子,秦練文遣不遣走下人,她都沒有什么話可說。
秦練文似乎也猜準(zhǔn)了葉歡的心思,也就這樣平平靜靜地過了幾日。
我在這個時候走出了她的記憶場景回到了惜卿閣正堂。段傅均正端著茶,神態(tài)怡然地看我,好奇的問道:“你又出來干什么?”
我沒有搭理他,而是轉(zhuǎn)頭看向葉歡,問一句與我在場景所見無關(guān)的事情:“為何我在后來的場景里,未見秦練文送你的青玉。”
葉歡一愣,皺眉思索半晌,最后只是搖搖頭:“我也不知那青玉放到哪兒了,興許現(xiàn)在還放在我之前在秦府住的那個別院里吧。”說著,葉歡又突然抬起頭來問我:“為何突然問起這個?”
其實(shí)這個問題,我并不是一定要知道什么答案,只是為了將這件事提出來加深葉歡的記憶。想來,應(yīng)是要在最后再將這件事一并說于她聽的。我記性不太好,怕自己忘記,于是在草稿上寫下“青玉”二字,以便到時候提醒自己要將這件事說出來。
在葉歡疑惑的注視下,我只是朝她淺淺一笑,什么也沒有說。
葉歡的記憶果然是出現(xiàn)了偏差的,那玉佩其實(shí)落在了葉歡之前住的農(nóng)家小院里,而且早在秦練文送予她的那日清晨。我也是突然想起這件事,怕自己聽著葉歡的講述,聽著聽著就忘了。
而后,我又轉(zhuǎn)移話題,問葉歡一句:“你可知秦練文為何要遣走下人?”
葉歡答道:“那時候我還不清楚?!?p> 葉歡不清楚,但我根據(jù)后來所知道的事情做了聯(lián)系,幾乎快要猜到真相的時候,便又見葉歡眼里的悲痛。
她幾乎是哽咽地說出話來:“那時候我只覺得奇怪,不明白秦練文為何長時間不來看我,甚至是躲我,還遣走下人,只留小丫頭一人伺候。后來我才知道,他是怕我問一句關(guān)于葉家的事,也怕下人多嘴說漏?!?p> 葉歡說到這里的時候頓了頓,好半晌,才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葉家啊,大難臨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