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在車上顛簸了多久,直到段傅均將我搖醒,叫我下車。
我一臉茫然地問:“現(xiàn)在就要下車了?已經(jīng)走了十里了?”
他沒有回答我,徑直下了馬車,我便掀起幕簾向外望去。只見外面已經(jīng)不是郁郁蔥蔥的綠色景象,而是白雪皚皚一片,忽有寒風(fēng)刺進來,冷得我不禁打了一個哆嗦。
我不知為何,短短十里地,氣溫天氣都發(fā)生了這樣大變化。
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段傅均在車外對我說道:“這邊有結(jié)界,你快下來,馬車走不過去?!?p> 我“哦”了一聲,便下了車。腳踩在松軟的雪地上,差點沒有站穩(wěn),幸好扶住了馬車,又問他:“這里怎么下雪了?好冷啊?!?p> “冷?”段傅均揚高了聲調(diào),一臉輕蔑的看著我:“你好歹也是修行幾千年的,就這小小結(jié)界的幻境還能影響你的感官?”
我沒有搭理他,只是暗自想著,小結(jié)界也是結(jié)界啊,又不是所有人都能跟他相比,我覺得冷也沒什么好鄙夷的吧?
眼見他驅(qū)走馬車,站在雪地里四處觀望,雪粒子落在他的頭上,肩上,眉睫上,好似雪中白鹿般神圣又寧靜的畫面。他回眸來看我,聲音輕柔:“行路不便,就飛行吧?!?p> 大概是他聲音太過輕柔,讓我恍然有了一種我能拿起氣勢的錯覺,于是大聲對他說道:“不行!”
誰知他的臉立馬就陰沉下來,上前一步,抓著我的衣領(lǐng)就提了起來。眼前的景象開始花亂起來,我只覺身子在不停往上提,身下的景物變得越來越小,直到被云霧遮掩半分,空氣中有了凌冽的冷意,我的背皮也是在這個時候開始發(fā)麻。
一到慌亂的時候,我真是半點形象也顧不上了,張牙舞爪地咆哮道:“你這人怎么就動手了!”
“那你自己飛吧?!彼谥羞@么說著,說完便松開了攥著我衣領(lǐng)的手。我只覺得后領(lǐng)一輕,身子立馬就向下墜去,驚得我拼命在空中亂抓,企圖能有什么東西能阻止我向下墜去的速度。
在這危急時刻,我聽見段傅均氣定神閑地說了一句:“你自己不知道飛嗎?”
我這才反應(yīng)過來,我自己是可以飛的,可在這樣慌亂的情況下,我怎么也穩(wěn)不住自己的心神,也不知是不是這結(jié)界的問題,我越是想冷靜,心里越是慌張,連著自己的身子也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急速下墜。
段傅均似看出了我的不對勁,我見他本是傲然立于上空的,因為身子下墜距離他越來越遠(yuǎn),所以他的面目便已經(jīng)模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卻還是看出他的身子微微僵了一下。
然后,我就見他俯身沖了下來。想來,他總算還是有點良心的,便覺腰身一緊,他眉頭微皺地問我:“為何飛不起來?”說著,他的目光掠過我的臉龐,朝著我身后不知名的地方看去。
我不知他在看什么,便回了他問:“不知。也許是結(jié)界的問題”
他這時收回目光,打量我一眼,又無奈嘆氣:“你竟退弱到這般地步了。”
我不知他為何這樣說,換做以前,我的仙術(shù)也不是很好,只是在惜卿閣待了這么久,精進的只有入人回憶探秘的技能,其余的很少實操,便也不知弱到何種地步。
見我實在沒有辦法飛行,他便帶我回到了地上,淡漠的對我說道:“那便步行吧。”
我悻悻地點點頭,這才聽他說,出城門短短十里地,連邊疆的影子都見不著,只是這里能與垂云仙翁的居住地相連,走出這結(jié)界,就能見仙翁居住的仙山。
說著,他側(cè)頭問我:“你是否不擅于飛行?”
這個問題引我沉思,我自覺飛行不是問題,方才已經(jīng)說過了也許是結(jié)界的問題,但現(xiàn)下仔細(xì)想來,又覺得結(jié)界的影響其實不大,也不是我不擅于飛行,而像是我不習(xí)慣。想著,我便對段傅均說道:“我當(dāng)時有一個念頭在腦袋里一閃而過?!?p> “什么念頭?”他問我。
我回答道:“當(dāng)時我想,如果我有一雙翅膀就好了。”雖然這個念頭只有一瞬,說起來也有些荒誕,但那個感覺十分強烈,好似我就應(yīng)該有個翅膀的??晌易鳛橐粋€原型為桃樹的小仙,長對翅膀算怎么回事?
正當(dāng)我想對自己的想法發(fā)笑時,卻見段傅均的眉頭皺成了川字型,搞得我一時也笑不出來了。
半晌后,我聽見他問我:“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眼睛眨了又眨,不知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罷了?!彼龆?jǐn)[擺手,“也不是什么要緊事?!?p> 這個人真奇怪。
沒了馬車,段傅均又為了將就我,兩人步行起來,速度就慢太多了。走不過好一會兒,我就覺得身子又冷,腿也酸,呼出的熱氣在空氣中經(jīng)久不散。我搓了搓手,小步跑到段傅均身側(cè),小聲問道:“我們這還得走多久?”
“快了?!倍胃稻唵蔚鼗氐馈?p> 段傅均向來如此,這些日子過來,我以為他變了,變得愛說話了,誰知現(xiàn)在又是冷冰冰的模樣。
我有一個毛病,當(dāng)四周安靜下來的時候,我的思緒就會亂飛,想想這里,想想那里,可我偏又是個頭腦簡單的主,大多事情我都想不明白,想不明白便又不去深究,但這不影響我什么事都要在腦袋里經(jīng)一遍。于是我又想起段傅均那日醉酒吹拂在我臉上的氣息,和方才為了阻止我下墜而摟住我腰身的手。說來奇怪,這樣親昵的動作,換做旁人應(yīng)該是臉紅心跳的。
不可否認(rèn)的是,我確實也臉紅心跳了,但我的不一樣,我對他,只覺得這是很正常的舉動,只是距離太近,念著他之前與我近身搏斗,我被打得鼻青臉腫,留下的后遺癥。是怕,那種沒有辦法克制的怕,已變成了自然反應(yīng)。
至于段傅均更不用說了,他那樣冷冰冰的一個人,對我更是沒有非分之想。
在我思緒飄向九天的時候,我聽見段傅均漠然說道:“你好像很喜歡胡思亂想。”
我立馬收回了思緒,詫異地看著他,不打自招地問一句:“你怎么知道?”
他輕笑一聲:“你胡思亂想的時候,臉上的表情變換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