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半山腰的時候我已經(jīng)累得不行了,這山上的陽光不比下面,刺眼就不必說了,辰時還好,一過辰時,陽光是又毒又辣,我的臉已是燙得發(fā)疼,身上的衣物也被汗水浸濕,便倚在一顆樹上,喘著粗氣對段傅均說道:“不行不行,休息一下。”說著,我扯下手邊一片巴掌大的葉遮擋住眼前的光。
段傅均回身看我:“你怕熱?”
我一愣,想了想,又搖搖頭:“不是怕熱,是覺得又累又熱?!蔽以頌樘覙?,自然是喜歡沐浴陽光的,但也經(jīng)不住這樣暴曬。反觀段傅均,他倒是一身的清爽,從下到上,鞋子衣服甚至是發(fā)絲都是整整齊齊,沒有一點凌亂。
我就不行了,昨夜已是亂了衣服和頭發(fā)的,現(xiàn)在被太陽一曬,不知狼狽成什么樣。
他看著我,無奈深吸了口氣,然后從袖中摸出一塊白玉給我:“帶著吧,能解你一時燥熱?!?p> 那白玉晶瑩剔透,在日光下折射出耀人光澤,接過手的那一瞬間,指尖的涼意迅速我蔓延至全身,臉上的燙熱也消失殆盡。大神就是大神,神物隨手一捏就是個不凡的物件。
我欣喜著,正欲抬頭對他道一聲謝謝,卻見他伸出手來,纖長的手指滑過我的耳鬢,帶著清風而過,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隨那清風,我的頭發(fā)變得柔順,沒有了毛糙,衣服破口處消失,再次變得嶄新。
段傅均的這一舉動,讓我驚愕得不敢輕舉妄動。好在這一尷尬姿勢并未維持太久,很快他便收回了手,對我說道:“還請你估計點形象,莫要讓垂云看我?guī)У娜耸Я硕Y?!?p> 我的舌頭好似打了結,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僵硬地點點頭:“哦……哦,知道,道了。”
話出口,段傅均忽而一笑:“怎么?你在害羞?”
我一愣,又搖搖頭。我有什么好害羞的,我只是不習慣他的親近罷了。
見我搖頭,段傅均又斂了笑意,道了句:“也對,你有什么好害羞的。連情根都沒有的家伙。”
哇!這人又戳我痛處!
說來慚愧,我一堂堂月老院中姻緣樹,看盡人間愛情,卻是個沒有情根的主。這也是我能冷漠看待惜卿閣的懷愿者的回憶,即便是惋惜,卻無法產(chǎn)生共鳴。
也許正是因為我沒有情根,所以他才會這樣肆無忌憚吧。
“我就一棵樹,沒有情根也正常吧?”我忍不住朝他嚷嚷道。
他挑了挑眉眼,像是沒有多想的說道:“即便是棵樹,修煉到家有了人形,也應該有情根的吧?”說完,他臉色又變了變,好似想起了什么事,便變了語氣,轉而溫和說道:“沒有便沒有吧,沒有什么大礙的?!?p> 這人變臉可真快。
也不知段傅均到底想到了什么,后來的一路,我拿著那白玉也沒有再提休息的事情,而他也沒有再同我說過一句話。
快到山頂時,我整個人都快虛脫了,但值得欣慰的是,我望見前方有炊煙寥寥,路也開始變得平坦,想來這山頂?shù)故菦]有那般陡峭了。再回頭看看自己走過的路,已是隱在了云霧中,來時還不覺得云霧有多重,到了這個位置,見日光落在重重云霧上,明的白暗的黃,遠眺過去,倒是將這一宏偉景觀盡收眼底。
“到了。”段傅均望著前方輕聲說道。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見前方還盡是綠植,便疑惑問道:“到哪兒了?”
他鄙夷看我一眼:“連累我不能飛行也就罷了,連障眼法也看不出來,要你何用?”
他這話氣得我憋紅了臉,應下不是,反駁也不是,便深吸了一口氣,當他在放屁。
見我沒有與他爭辯后,他便又轉回了身子,朝著空中一揮手,只見他揮手的地方憑空蕩開了漣漪,氣浪一圈又一圈,直至將眼前的屏障完全包圍住,前方便裂開了一道縫隙。我這才在縫隙里瞧見前方景色驟變。倏地多出了一個青銅巨鼎。
那青銅巨鼎足有四五人圍抱,立于最高處,這位置極佳,能吸日月精華。因著隔得是有些遠了,我瞧不見鼎身的刻紋,卻依稀能瞧出有游龍和蓮花的輪廓。這倒是個奇怪的組合。
我瞧得認真,忽而聽段傅均提醒我一句:“走吧?!闭f著,他便先踏入屏障內(nèi)。
我緊隨其后,后腳剛離開原地,身后的縫隙立馬就合攏,漣漪消失,一切又歸于平靜。只見鼎后稍矮的地方又出現(xiàn)了一座小茅屋。那茅屋隱在鼎后,地勢又較低,所以第一眼看鼎時還沒瞧見它的身影。
許是段傅均開屏障時讓里面的人聽到了動靜,還未靠近那鼎時,一位白衣老者杵著拐杖慢悠悠地從茅屋里走了出來。
這老者應該就是垂云仙翁,我不明白為什么仙界老者都愛穿著素白衣裳,垂云仙翁也不例外。他瞧見段傅均時,先是一愣,然后彎了眉眼,笑得和藹,一面朝我們走來,一面捋著長長的胡須笑道:“千年不見,上神別來無恙?!?p> 垂云仙翁的聲音很洪亮,與他杵著拐杖慢悠悠走路的樣子有些出入。
段傅均也是禮貌一笑,對他說道:“仙翁近來可好?”
垂云仙翁哈哈大笑起來:“少給我整這些虛的!帶酒沒?”
話一出口,我整個人都懵了,瞪大了雙眼看著這位方才還是不食人間煙火非俗人模樣的垂云仙翁,下一刻就完全變了個模樣,與那人間酒漢并無多大區(qū)別。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豐富,成功引起了垂云仙翁的注意,他看著我,表情微微一僵。我正躊躇著怎么自我介紹來著,就見垂云微微佝身,雙手抱拳作禮:“垂云見過……”
垂云仙翁才說四個字,便被段傅均一把扶住,將人扶起來說道:“垂云,你老眼昏花,認錯人了。”
垂云仙翁一臉疑惑的看看段傅均,又看看我,再看看段傅均。半晌后,輕笑一聲,撫了撫額說道:“還真是老眼昏花了,認錯人了認錯人了!”說著,又問我:“這位小仙是哪位尊者座下弟子?。俊?p> 我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我雖為月老院中姻緣樹,卻不是月老座下弟子。不過還好有段傅均打著圓場,雖然他的話聽起來不是那么中聽:“暮昭。月老院中的姻緣樹幻化而成,不是什么大人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