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不歡而散
蘇默落腳在南疆的蘇家別苑里。這個地方飽受南拓氏族騷擾，百姓們被迫背井離鄉(xiāng)討生活。原本，運(yùn)糧賑災(zāi)也不用他來，只是前些日子聽說了南山王爺在途中遇刺，想著這人雖然是個陰險狡詐的，但好歹幫過蘇家一次，總要來看看他還是不是活著。
他差人遞拜帖去都護(hù)府。他一介商賈，沒有功名在身，與榮王殿下也沒什么交情，被攔下也是情理之中。沒想到，拜帖竟被榮王殿下接了。
侍婢引著他繞過蜿蜒的長廊，穿過開滿姹紫嫣紅的鳳仙花的庭落，白墻黑瓦的高門大屋，佇立在南疆的南面，南疆人素來有點檀香祛濕的習(xí)慣，冷冰冰的石頭仿佛沾染了烏檀木濃郁的香氣，像一個入定的僧人，將南疆幾十年來的殺伐屠戮都消弭在傍晚天邊裊裊升起的炊煙里。
“呀，那人真好看，是蘇公子！”素秋驚嘆道。
顏夕尋聲看去，只見蘇默朝她矯情地一擺頭，跟著接引侍婢走遠(yuǎn)了。
“王爺，真是蘇公子。”素秋興沖沖地說，“蘇公子不是在京都嘛，怎么來了南疆？”
顏夕瞧著蘇默遠(yuǎn)去的背影，夜幕降臨，夏日里涼風(fēng)習(xí)習(xí)，她卻覺得背脊生寒。
畫骨扇在掌心捏著，一股無名業(yè)火在胸口攢動，素秋最先感覺到顏夕的異樣，怯怯地詢問，“王爺，怎，怎么了？”
素秋看向那遠(yuǎn)去的侍婢，“那好像是伺候榮王殿下的小英?！?p> 蘇默在榮王殿下的房內(nèi)商議了一個多時辰，聽著榮王殿下與他陳述了前因后果，又事無巨細(xì)地交代了個中要點。
“本王在此謝過蘇公子慷慨相助。”
“蘇某有幸能為南疆百姓出力，不勝感激?！?p> 蘇默作勢要告辭，侍婢打開房門，卻看見南山王主仆站在門前，而南山王一臉隱怒，仿佛要向榮王殿下興師問罪來了。
蘇默堆出殷切的笑容，“蘇默參加王爺，聽聞南山王途中遇刺，不知傷勢如何？”
“不勞蘇公子掛心，本王好得很。”
對遠(yuǎn)道而來的客人，這冷冰冰的語調(diào)稱不上禮貌，蘇默常年周旋于達(dá)官貴族之間，素來深諳察言觀色，當(dāng)下便聽出了一股子不屑的驕矜。
“看王爺雄姿勃發(fā)，當(dāng)是無恙，如此蘇某也放心了?！?p> 顏夕雙眼一抬，驟然抓住了蘇默的手腕，眼神卻是冷冷地瞥向了站在一旁的榮王殿下，“時下戰(zhàn)事未平，難道蘇公子遠(yuǎn)道而來，單單就為了慰問本王？”
“蘇某在碑林之地有樁生意要做，運(yùn)糧經(jīng)過此地，聽聞……”蘇默依舊堆著笑容，只是眼中早已經(jīng)沒了笑意，他一指一指地掰開顏夕的桎梏，揉了揉手腕，語氣輕快地說道，“聽聞兩位王爺在南疆平亂，故來拜謁。”
顏夕的臉陰沉得像烏云一眼，冷冰冰地吩咐道，“既如此，見也見過，來人，送蘇公子出府?！?p> “你！”蘇默沒料到南山王竟然當(dāng)著眾人的面這般羞辱他，平生第一次被人驅(qū)趕，渾身氣得發(fā)抖。可惜眼前之人卻是位高權(quán)重的南山王，奈他不得。“南山王的待客之道，蘇某算是見識了！”
顏夕側(cè)身，給他讓路，神色倨傲，絲毫不把蘇默放在眼里。
“榮王殿下，蘇默先行告辭?！碧K默憤而甩袖離去。
榮王殿下與南山王爺相對而立，沉默之間，氣氛僵持著。侍婢們識相地退下，就連素秋也乖覺地退守到階下。
剎那間，一股陰風(fēng)平地而地，大門重重甩上，李慕宸神色一動，已經(jīng)被帶進(jìn)了屋內(nèi)，顏夕盛怒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坐于金絲楠交椅上，斂了一身的寒霜，隱怒不發(fā)。
“蘇默來做什么？”
李慕宸下意識地握了拳又松開，緊抿的唇輕啟，“一如王爺所想?！?p> “本王若是不準(zhǔn)呢?！?p> “都護(hù)府，平南將軍為萬軍之首，本王乃是御賜的監(jiān)軍，而王爺作為輔臣，一直以來克己復(fù)禮，為何突然要插手？”李慕宸想起顏夕曾信誓旦旦向他保證，南疆的戰(zhàn)場會任由他施展，不會以南城之主的手段干預(yù)半分。
“因為是蘇默？”
顏夕的臉色鐵青。
李慕宸知道自己猜中了，胸中涌上一股莫名的怒氣，“不勞王爺掛心，蘇公子已經(jīng)通曉全盤計劃，且愿意舍身一試?！?p> “蘇默不行，換個人?！?p> “為何？”李慕宸窮追不舍。
沉靜的眸子看向李慕宸，顏夕說，“蘇默是我的人?！?p> 李慕宸仿佛被這句話噎住，憋了一口氣，橫闊的胸膛一起一伏，拳頭握得指節(jié)泛白。
“呵，荒謬！”她是南山郡主，金枝玉葉，怎可能許一個商賈之家，明明，她和他議過親的……
“不管是誰，膽敢傷他分毫，我絕不會放過那人?！彼е栏?，一字一頓地說，震懾眼前之人，叫他明白，她對蘇默的決心有多么堅定。
“殿下好自為之?！?p> 李慕宸沉著臉，灰暗的神情隱沒在昏暗燈光的陰影里。看起來還是那個尊貴少年王爺，燭光掠影描繪著精致的側(cè)顏輪廓，修場筆直的身軀佇立在大屋的中央，只是顏夕揚(yáng)長而去的時候，緊握的拳驟然松開，隨著肩膀頹然垂落，驟然生出一股被遺棄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