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媽媽因為付不起房租,所以不得不經(jīng)常的換房子,我也不得不經(jīng)常的換學校,因為我知道媽媽是這個世上唯一愛我的人,所以我不沒有任何哭鬧,哪怕我沒有和其他小孩一樣安逸,可是我仍然覺得自己幸福。
某一天,媽媽跪對著我,用她滿是老繭的雙手輕柔的撫摸著我的臉頰說道:“葉子,媽媽攢夠錢了,我們可以不搬家了,可以在一個地方待到你長大了,你可以有固定的朋友了?!蔽疫€小,只覺得再也不用搬來搬去,也未覺得有什么其他值得高興的,直到看到了他。
他也是新搬過來的,也是和媽媽一起,也是和葉子一樣沒有爸爸。
他搬來的那天是傍晚,天已經(jīng)偏黑了,搬家公司嘟囔著一些難聽的句子,放下她們的行李,甚至沒有讓他的媽媽盤點,便匆忙的離開了,他的媽媽很溫暖,沒有生氣,只是溫柔的看著他笑了笑,他沉默著,沒有回應著自己母親臉上的笑,但是也沒有其他的表情。
他媽媽說:“來來,你在這里看著這些,媽媽把箱子先搬上樓”說完這些我便看看那個叫來來男孩的媽媽開始搬行李了,我對他們第一面記憶深刻,除了男孩的表情還有就是碰巧的樓層,我看到他媽媽一步三回頭的搬著行李,害怕孩子會丟似的,我當時在想為什么不讓孩子跟著自己一起呢?
后來還是媽媽告訴我,是因為貧窮,使她們不能丟棄任何一樣行李,在這樣的情形里男孩一共看了兩次母親的背影,因為最后一次,是和媽媽一起拎東西上三樓。
我后來很多次都在慶幸,我家在三樓,這樣在找他的路上,我就節(jié)省了好多路。
第一次父母間的對話是我的媽媽主動的,那天媽媽又要外出工作,沒有時間照顧我。
她想到隔壁剛搬來的那家人,于是她敲響了隔壁的門,咚…咯吱…咚…咯吱…咚…咯吱…和我家一樣有趣的門,不光有敲門聲,還有咯吱聲,很有意思。
開門后,媽媽說道:“姐,我現(xiàn)在有點急事兒,能不能幫我看下孩子,我家很乖的,不哭不鬧,在你家寫一會兒作業(yè)我就回來了”媽媽一邊說著,一邊把我往她前面引導著,我覺得大概是我看起來真的很乖,所以來來媽媽同意了。
還是熟悉的溫柔笑臉,笑道:“可以啊,沒關系,正好和我家來來作伴,兩個人一起做作業(yè),你去忙吧,別急,安全第一?!眿寢尵痛掖业淖吡恕?p> 我倒是從來沒見過來來媽媽出去干活,一直待在家里,雖貧窮,但好像一直也有錢財花,媽媽倒是一直那么忙碌,這讓我待在來來家的機會越來越多,我也像來來媽媽的女兒,來來就成了我青春里的大哥哥,像陰雨天過后的晴天,照亮了我缺失的一部分。
我們最喜歡做的事是寫完作業(yè)一起在不遠處的樹下吹冷風,吹在臉上讓人覺得癢癢的,讓人會滿臉微笑,兩個人傻子,什么話也不說,只在外面吹一會兒冷風就會樂起來。
第二天照舊,我站在來來家門口等他,他媽媽說:“來來昨晚回來就有點低燒,喝了藥,燒已經(jīng)退了,今天就不去上學了,輕舟乖,今天自己上學啊。”
我乖巧的點了頭,便踏上了去學校的路,想著來來那個笨蛋,怎么身體這么差,還不如我這個女孩子,我今天可要好好聽課,在他面前好好顯擺,然后好好求我給他補課,在上學路上,邊走邊想,一邊走一邊笑,突然我又覺得結局是他奶兇的說我:“葉輕舟,你今天的膽子大了啊,敢這么兇你哥哥”一陣害怕,搖搖頭,覺得還是低調些,不要那么招打比較好。
今天來來不在沒有同桌,我一個人聽課,感覺聽懂了,可是感覺自己好像不會做題,平時來來會輔導我,可是今天他不在,我在一道題卡住了,怎么都解不出來,我一直把解開題當成理所當然的事,可是今天來來不在,我才發(fā)現(xiàn)解題很難。
艱難的熬到了放學,我深呼了一口氣,然后自己哼著小曲回家,腳步略顯雀躍,我不知道自己在雀躍著什么,可是腳步替我知道。
我的歡喜已經(jīng)溢出來了,我的小短腿在爬樓梯的時候竟然一步上兩節(jié)樓梯,我第一時間回家和媽媽打招呼。
得到了媽媽的允許飛奔跑到來來家,媽媽好像也是剛回來,并不知道來來去哪里了,因為來來的門并沒開,我敲過了,沒人,我一臉抑郁的回家。
媽媽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情,安慰我道:“也許是出門買菜了,待會兒就回來了?!笨墒菦]有。
再次看到來來這張臉是我大學畢業(yè)后,來到網(wǎng)上找工作。
別人電話通知我第二天在知音廣場二樓的便利店面試,我穿得一身職業(yè)裝,還穿上了自己不適應的高跟鞋。
因為自己路癡喜歡提前到,提前半個小時找來了知音廣場,找從一樓上去二樓的入口,突然看到了一個很久沒見過但也很久沒忘懷的臉龐。
“來來”我大聲呼喊著,可是對方?jīng)]有應答,他慢悠悠的走著,可是我很急,我一邊喊一邊快走著,最后他走在一個拐角處,我激動的跑了起來,他并沒有停下來。
我心里有個聲音,讓我追上去,所以我聽從了,我脫掉了高跟鞋,然后去追,其實不遠,他也不快,只是我怕他會再次不見,所以很快追上了,我一手抓住他,一手拎著高跟鞋。
臉上露著喜悅開心的說道:“徐來,你別走那么快,我跟不上了”我沒有看到熟悉的笑容,看到了疑惑,他輕柔的試探說道:“你應該是看錯人了,我叫胡鵬,不叫什么來,你可以先放開我嗎?”
我不愿相信這個事實,這么像怎么可能不是呢,可是我沒有徐來的照片,我的記憶的確可能有誤差,因為來來怎么可能會不認我呢。
手中的力度從篤定到失落,我也從拽著他的手肘到放開,落寞的看著周圍的人,面試的時間快到了,我向這位像徐來的男士問了路,道了謝,然后穿上了高跟鞋,然后去面試。
面試完我回到了家,今天媽媽剛好在家,我跟她說了我今天的遭遇,媽媽看著我的眼神猶豫再三,最終像是舍棄了什么似的,向我招招手示意我過去。
和那時候一樣,撫摸我的臉頰,可是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比媽媽高了,她不用再跪著摸我臉頰了。
她開口道:“葉子,媽媽要告訴你一件事,來來他已經(jīng)不在這個世上了,就是那天感冒發(fā)燒,查出鼻癌晚期,其實他很早就不在了,來來沒拋棄你,媽媽告訴你是希望你要照顧好自己,不要讓來來擔心,媽媽知道你為什么一年四季長袖,因為你自殘,葉子,沒有人拋棄你,媽媽在,媽媽一直在葉子身邊呢,要為了媽媽好好活著呢。”
我好像活成了來來,一臉冷靜,可是就是眼淚在落,我看著媽媽的眼睛,想看到一絲欺騙,可是沒有。
我第一次覺得媽媽嘶啞沒有氣場的嗓子可以說出那么令人傷心的話。
我用手抹了第一批眼淚,意識到源源不斷,我便沒再繼續(xù),我主動的把媽媽的手拉下來握住,用勁的握著。
然后看向媽媽:“媽媽,來來喜歡我笑,我是愛哭鬼,你說我哭他會不會不喜歡,會不會我不哭他就會回來了,你說為什么來來不跟我說再見呢?是不是下輩子就見不到了…”
漸漸放開媽媽的手,自己無力的癱坐在地上,媽媽沒說話,看著我露出心疼的眼神,陪我坐在地上抱著我。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我被面試上了,往后一段時間,我認真工作,我覺得我和媽媽靠著我的這份工資也可以過得不錯。
我讓我媽辭了自己的工作,我養(yǎng)她,我想認真愛這個唯一的親人。
媽媽覺得我是有在認真過日子,便辭了,媽媽雖然辭了工作還是早出晚歸,我因為工作忙,也沒顧上媽媽。
最后一次接到媽媽的電話是醫(yī)院打來的。
做鐘點工,從樓梯上掉下來,腦缺氧,送來的時候已經(jīng)死亡。
我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突然覺得周圍的空氣都消失了,突然感覺自己呼吸不了新鮮空氣,大腦一邊整理剛收到的訊息,一邊指揮我深呼吸。
大概十分鐘我才反應過來,我開始飛奔,沖刺跑一會兒,小跑一會兒,明明打車比較快,可是一瞬間只知道狂奔。
還好不遠,不過到的時候也喘了好久不能正常說話,向護士問了具體情況就成功的到達了媽媽的身邊,我呆呆站在旁邊,什么舉動都沒有,我只感覺到我心跳好快,快到馬上就要出來了,馬上就不屬于我。
我最后怎么出的醫(yī)院我都自己記不得了,媽媽的尸體我只記得處理結果是要火化,他們到時候通知我。
我好像唯一的念頭也沒了,媽媽勸我的時候說她還在,她還愛我,可是現(xiàn)在她不在了,我成了沒人要的孩子,我該怎么辦呢?
我購買了好多可以睡覺的藥,我想睡了,我好累,我喝了藥,然后睡下了,再次醒來的時候,房間一片白,我以為到了天堂。
我四處找媽媽和來來,我覺得他們這樣的人一定會來天堂??墒沁M來的醫(yī)護人員和其他人員打破了我的幻想,因為里面沒有媽媽也沒有來來。
其他人員對我說,我媽媽給我留了一筆錢,并說這是她做鐘點工攢下的,并說一下官方客套話,讓我好好活著,我點頭認可著,可實際我看到這筆就會想到媽媽的死亡。
我努力配合著醫(yī)生,配合著所有測試和檢查,最終我出院了。
我去感謝了所有醫(yī)生護士,所有幫助我的人,我把媽媽的這筆錢捐給了一所專門研究鼻癌的研究所。
我回到了那晚吹涼風的地方,我坐在樹下,回憶著和來來的點點滴滴,突然我想到了什么,拼命用手在樹下挖著,然后我挖到了一個盒子,一個裝著高跟鞋的盒子。
次日早晨海邊一少女割腕自殺,送醫(yī)院時已身亡。
她死的時候在想著她和來來的對話,“葉子,你長大要做什么樣的女孩?”
葉子輕快的回答:“我要做一個公主,一個穿水晶鞋的公主,然后嫁給王子?!?p> 來來一臉笑意的看著她許諾:“我以后要送葉子一個水晶鞋,讓葉子成為公主,然后娶葉子?!薄~子在夢里嫁給了心里的王子,媽媽也在一旁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