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萬死不辭青松崗
王耀武在松林中未走多遠，就見山上一塊大石轟隆隆滾將下來，朝自己當胸砸落。他向右側(cè)一躍避開，尚未落地之際，兩只羽箭又齊刷刷飛至，顯是要將他擊殺在半山之上。
王耀武鋼刀舞動，將面前羽箭擊飛，同時雙腳連踢，把射向下盤的羽箭也踢到一旁，接著著地翻滾，躲在了一棵合抱粗的老松之后。只聽山頂一人說道：“這番賊倒是好俊的功夫?！?p> 王耀武在樹后喊道：“你們可是征北軍的人馬么？”
那人冷笑一聲道：“狗番賊明知故問，有種的出來受死?！?p> 王耀武說道：“我是王耀武，你們是哪個統(tǒng)領(lǐng)營下的？”
那聲音停了片刻，說道：“你，你真是王將軍？我是孫伏權(quán)?。 ?p> 這孫福權(quán)本是關(guān)山鐵騎的千夫長，王耀武自然認得他，當即說道：“我確是王耀武，你們不要放箭?！?p> 孫伏權(quán)便說道：“大家不要放箭，下面是王耀武將軍。”
王耀武等了一陣，見再無羽箭射來，便掣著鋼刀慢慢自樹后走出，向山上行去。走了大概十幾步，只見一塊巨石后轉(zhuǎn)出一人，沖著他招手喊道：“王將軍，真的是你！”邊說邊奔跑過來。
王耀武定睛觀看，正是千夫長孫伏權(quán)，便迎上兩步說道：“孫千總，你怎么到了此處？一起的有多少人馬？”
孫伏權(quán)一拜到地，聲音哽咽道：“王將軍，咱們敗了…”
王耀武連忙將他扶起，說道：“孫千總，你慢慢講?！?p> 孫伏權(quán)眼圈通紅道：“關(guān)山鐵騎在靈寶縣內(nèi)中了鮮卑人埋伏，傷亡慘重，我率領(lǐng)一百多人護著郭通遠將軍一路撤退，還是在此地被鮮卑騎兵追上。我們已在山頭堅守了一日一夜，士兵陣亡二三十人，羽箭也快要用盡了?！?p> 王耀武忙道：“郭將軍也在山上？”
孫伏權(quán)點頭道：“郭將軍受了箭傷，一直發(fā)熱不止，正在山頂歇息。”
王耀武道：“快帶我前去?！睂O伏權(quán)便吩咐士兵繼續(xù)嚴守，自己帶著王耀武繞過大石，上到了山頂?shù)囊惶幤狡隆?p> 只見郭通遠正依靠在一棵松樹上，雙目緊閉，臉色十分蒼白。聽到腳步聲，郭通遠閉目問道：“是孫千總么，鮮卑人攻上來沒有？”
孫伏權(quán)看了王耀武一眼，說道：“郭將軍，你看是誰來了?！?p> 郭通遠慢慢睜開眼睛，看到面前站著的人竟是王耀武，眼神不由一亮，但隨即又黯淡下去，將頭偏在一側(cè)說道：“原來是王將軍，你怎么尋到此地來了，可是來看我笑話的么？”
王耀武搖了搖頭道：“我也是機緣巧合才來到此處，眼下郭將軍可有什么策略？”
郭通遠哼了一聲，說道：“此情此景，還能有什么策略，唯有一死報國而已?！?p> 王耀武不再理他，環(huán)視了一下地形，問孫伏權(quán)道：“孫千總，手下可用兵士還有多少？”
孫伏權(quán)道：“總還有七八十人，只是兵刃不全，羽箭也不多了，全仗著山上亂石才能堅守到此刻。”
王耀武又道：“鮮卑人有多少兵力。”
孫伏權(quán)道：“大概五六百，不過其中一名黑甲將官箭術(shù)高超，咱們吃了他好幾次大虧?！?p> 王耀武立時想到偷襲自己的那名黑甲將軍，他略為沉吟，說道：“眼下硬沖已是不能，你給我準備一張硬弓、一壺羽箭，我去將那黑甲將軍引出來，伺機將他擒住，到時候鮮卑人投鼠忌器，我們便可拼出一條生路?！?p> 孫伏權(quán)大驚：“這怎么能夠，王將軍你來帶兵，我去捉拿那黑甲將軍。”
王耀武搖頭道：“你功夫不到，去了枉自送死?？烊ソo我準備弓箭，不要再延誤時間了?！?p> 孫伏權(quán)仍是不肯，執(zhí)意要自己前去，最后王耀武以上司身份下令，他才怏怏住口，將弓箭遞到了王耀武手中。王耀武把箭壺背在身上，對孫伏權(quán)道：“務必照看好郭將軍，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可下山?！?p> 孫伏權(quán)還要再說，王耀武卻擺擺手，轉(zhuǎn)身走入了林中。孫伏權(quán)長嘆一聲，只得回到大石之后繼續(xù)堅守。
這座山丘并不甚高大，王耀武在半山腰處繞行一圈，見西、北兩面均有約百名鮮卑騎兵駐守，東面有四五十人，當是自己沖上山后增派過來的。南面則聚集著兩三百人，看樣子是這股鮮卑騎兵的主力。那名黑甲將軍此時已回到山南位置，正和另外兩個將官模樣的人在交談什么，三人不時朝山頂指指點點，想來是討論進攻的方略。
王耀武選了一處位置站好，彎弓搭箭，朝黑甲將軍直射過去。他所站地點離黑甲將軍十分遙遠，再加上刻意施為，羽箭劃著弧度越空而出，在離黑甲將軍兩三丈處勁力已衰，嗤的一聲插入了地面。鮮卑騎兵見山上射來羽箭，都是一陣喧嘩，紛紛挽弓還擊，但自下而上發(fā)箭更為吃力，羽箭飛出沒多遠便喪失力道，大部分落在了松林枝干之上。
王耀武見黑甲將軍也向這邊仰望，便又射出第二箭，緊挨著第一箭插入地面。眾鮮卑騎兵雖為樹林遮擋，看不到王耀武的身形，但大致確定了羽箭來源，連聲呼斥怒罵，集結(jié)人馬就要再度進攻。王耀武緊接著射出第三箭，羽箭落下之后，竟插在了第一箭和第二箭中間。
黑將將軍見此情景，便下令士兵停止進攻，自衛(wèi)兵手中接過自己那張大弓，撘箭瞄準片刻，嗖的一聲朝王耀武所在方位射去。他的羽箭為單獨特制，箭身和箭頭均是精鋼材料，十分沉重。王耀武看他發(fā)箭，已經(jīng)凝神提防，此刻羽箭帶著呼嘯聲飛射過來，便閃身躲到一棵大樹背后。
王耀武剛站定身形，羽箭便奔襲而至，叮的一聲脆響，箭頭已插入了他適才所站的山石之中。若是再躲慢半分，此刻已被羽箭貫體而過。王耀武不由心中暗贊，這黑甲將軍不光膂力驚人，而且在完全看不到自己的情況下，僅憑發(fā)箭位置便能精準射擊，這份計算實在罕見，也難怪郭通遠等人會吃虧。
王耀武成功引起了黑甲將軍注意，便不再放箭，提氣縱聲喊道：“那射箭的漢子，可敢與我單獨比試么！”鮮卑人入中土年歲最久，大部分都會漢話，因此王耀武也是用漢話喊出的。
黑甲將軍果然用漢話回道：“你說怎么比！”
王耀武喊道：“你讓兵士不要放箭，我下山與你放對?！?p> 黑甲將軍道：“好，我等你下來。各兵士后退，沒我命令不得放箭。”鮮卑人游牧出身，最愛勇士，聽到這話便收起弓箭，向后退出幾十丈遠，在山腳下騰出塊空地。
王耀武見此情形，便提刀走下山坡，對黑甲將軍說道：“還算你有些信用，趕快過來受死吧?！?p> 黑甲將軍看王耀武身穿布衣，正是方才上山之人，便問道：“你也是漢軍？”
王耀武道：“我是不是漢軍不重要，但我是漢人，就有責任來驅(qū)逐你們這些胡虜?！?p> 黑甲將軍冷笑道：“亡國敗軍，哪來這么大口氣?！?p> 王耀武喝到：“少廢話，到底有沒有膽量比試?！边@句話尚未說完，黑甲將軍已自馬背上躍起，凌空朝他撲擊過來。
王耀武扔掉長弓，手中鋼刀上挑，向黑甲將軍小腹劃去。黑甲將軍身在半空一個翻滾，躲開王耀武的招式，向斜后方飄落，同時右腿橫掃，足尖踢向王耀武脖頸。
王耀武左掌回擊，拍在黑甲將軍腳心，兩人勁力交互之下，同時向后退去。王耀武穩(wěn)住身形，黑甲將軍也已在三丈外站定，這第一番交手竟是勢均力敵，誰也沒占到便宜。
王耀武心中暗叫糟糕，他本是賭的黑甲將軍功力不如自己，激將法下讓黑甲將軍單獨與自己比拼，便可乘機擒獲，再要挾鮮卑人退兵。沒想到這支小小的鮮卑軍中竟是隱藏著如此高手，看來自己還需好好設計一番才行。
黑甲將軍拍拍雙手，示意自己并無兵刃，王耀武眼睛一轉(zhuǎn)，心中已定下計較。他將鋼刀隨手一拋，扔到了一處凸起的山石之上，然后攤開手掌說道：“這可行了么？”
黑甲將軍也不答話，一步步走將過來，相距丈許遠時，突然雙手成爪，抓向王耀武胸口。王耀武揮掌反擊，腳下則踩著八卦步法，繞黑甲將軍不停游走。
兩人斗了一陣，黑甲將軍步步緊逼，王耀武就邊打邊退，漸漸退到了方才扔掉鋼刀的山石旁。黑甲將軍雙爪連環(huán)，猛攻王耀武面門，王耀武奮力擋開一招，第二招時卻有些閃避不及，只得腰身后仰，使出鐵板橋的硬功，上半身朝地面折去，但整個胸腹已暴露出來。
黑甲將軍抓住王耀武破綻，左爪前遞，右爪下劃，抓向王耀武小腹。眼看王耀武就要被開膛剖肚，突然白光閃耀，一柄鋼刀直削黑甲將軍落下的五指。黑甲將軍冷不防間差點中招，急忙收勢后退，卻見王耀武已然站起，掣把鋼刀在手，刷刷刷連砍三刀，打的黑甲將軍左支右絀，險象環(huán)生。
原來王耀武游走后退，都是要靠近鋼刀位置，最后他賣個破綻給黑甲將軍，自己則借后仰之機拾刀在手，立時便扭轉(zhuǎn)了局面。
黑甲將軍連聲怒喝道：“你這漢賊小人，竟如此無信無義?！边h處的鮮卑騎兵也破口大罵王耀武，許多人都舉起弓箭瞄準，但礙于兩人相距實在太近，拉開的弓繩遲遲不敢放出，只怕失準誤傷。
王耀武嘿嘿一笑：“兵不厭詐，你們胡人還是要多學些兵法才好?！笨谥姓f著，下手卻毫不容情，專向黑甲將軍頭頸要害砍去。
黑甲將軍第一次閃避時已亂了步伐，此時在王耀武的連續(xù)搶攻之下，腳步更顯散亂。王耀武揮刀劈向黑甲將軍左肩，黑甲將軍斜身避過，王耀武手腕一翻，刀勢變豎砍為橫削，對準黑甲將軍雙目，跟著他后退的方向追了過去。黑甲將軍只得繼續(xù)躲閃，誰料左腿剛邁開半步，只覺膝彎處一麻，已被王耀武腳尖踢中。
黑甲將軍再也站立不住，撲通跪倒在地上，他急忙以手支地想要站起，王耀武鋼刀已然飄落，刀鋒緊緊抵在他喉嚨之上，說道：“再動一動就殺了你?！?p> 黑甲將軍呼吸粗重、低頭不語，王耀武沖鮮卑騎兵喊道：“想要保他性命，就后撤三十里?！?p> 眾鮮卑騎兵高聲喧嘩，怒罵王耀武卑鄙下流，王耀武卻不以為意，仍是喊道：“趕快撤退，否則莫怪我手下無情?！?p> 鮮卑騎兵都回頭向另外兩名將官看去，一群人正沒主意，突然自一名將官身后飛出道青光，疾射向王耀武手中鋼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