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狠角色眼中的火……我看有燎原之勢，那攥著的拳頭似乎恨不得立即給我的臉來一拳。
看她這么樣我更忍不住逗逗她。
我假意辯解道：“你這么說就不對了，我腦子又不是電腦，總要慢慢想才能靈光一閃?！?p> 王于達看不過去我欺負狠角色了，他將我的話再加以解釋說：“是這樣的，我們剛才翻了一下朋友圈，圈子里有人發(fā)這種消息我們才想到的?！?p> 狠角色突然斂回她那種兇神惡煞的目光，轉(zhuǎn)而以一種我沒見過的目光看著我。
我臉皮差不多比城墻道拐還厚，最后她竟把我看得臉紅，不好意思了。
我揉揉自己的臉，胡扯道：“這天太冷了，臉都凍紅了?！崩^而偏移自己的視線。
王于達指指路示意我們邊走邊說。
他道：“我們村有個人民醫(yī)院的護士，之前就跟我們提過這個病，當(dāng)時我們沒在意，沒想半個月就變成這樣了。其實也只是我們不在意，富貴哥一直都關(guān)注著這件事，也比你著急，不然他不會回家了再跑回公司提前一天將我們的賣場關(guān)了?！?p> 狠角色似乎想相信我，又似乎不敢相信我。
她問：“真的？”
這本是改變何小意對我偏見的最好時間，但我因為王于達的話錯過了這次機會。
我問王于達，“誰告訴你這些事情的，你是不是在我身邊安排什么人監(jiān)視我了？”
這句話脫口而出，我有點想抽自己一嘴巴子。
王于達頓住腳步，看著我發(fā)愣，但他很快就醒神過來了。他嘴角揚起，頭微微偏了一下后，笑了。
以前我覺得他這樣的笑容沒什么問題，但現(xiàn)在看來他像是在冷笑，又像是嘲笑。
狠角色也怔怔地看著我和王于達。
王于達摸出手機，點了點后將手機遞給我。
——是朋友圈，曹經(jīng)理的消息頁面。
一張我們賣場的圖片，上面還配了一句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話——王總威武，今年錢不要了，直接多放幾天假。
我將手機遞回去，有點想捂臉。
捂臉并不是覺得沒有臉皮，而是想哭這究竟是王于達的無意為之還是他早就準備好的。
從近來的種種跡象看來……
是我自大了，他用“外力”證明他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誤會他了。
曹經(jīng)理也算是精靈，他沒有直接將放假的原因說出來，藏大招這點跟我有些像。
“哥，你看你最近累得都無語輪次了?！?p> 此時我什么都不想再說，將狠角色手中的文件扯過來，蹲在地上開始拍照，拍完過后，我就將圖片發(fā)給了王于達，“把這個發(fā)給你媽，讓她傳到群里。”
我們媽有一個群，就是嘮叨家里長家里短的，沒桃摘的時候她們很閑。
王于達抒發(fā)己見：“要不傳文件的時候，再錄制一個視頻，一并傳到群里，文件大家一般都不咋看，視頻就不一樣了，大家都喜歡點一點?！?p> 年輕人就是不一樣，提出的想法非常好，這樣我就能擁有狠角色的私家影音了。
我內(nèi)心狂悅，但還是忍住了表露，“何助……不是，小意同志，你覺得怎么樣，可以么？”
“還是叫何助理吧，我也挺習(xí)慣了，如果能快速讓大家都知道這件事，我還是可以的?！?p> 說動就動，狠角色對我說：“那我們?nèi)ハ乱患?，在我給他們宣讀的時候，王于達就幫我錄制一個?！?p> 王于達連連應(yīng)聲，雖然這事我想做，但礙于顏面，我忍下來。
而且我是絕對不會偷偷錄制的。
跟著他們進另外一家時，狠角色制止了我，她說：“你別進去了，費時間?！?p> “好，”這次我應(yīng)答地爽快，我說，“我去村尾小鈴鐺家等你們，這家后只統(tǒng)計每戶的人數(shù)應(yīng)該會很快。”
我不知道王于達有沒有猜透我的用意，反正他什么都沒有說，徑直進了王嬸他們家。
反而狠角色盯了我看了好幾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即將要去為非作歹的人一般。
我去小鈴鐺家時，兩婆孫正坐在院壩里，一便烤火一邊剪紙。在院門外我就吆喝了一聲，“王奶奶，小鈴鐺?！?p> “富貴叔，你來找王婆？”
“嗯，沒有，我來找你的，”我掃了一眼沒看見小鈴鐺爺爺，便問，“你爺爺呢！”
小鈴鐺眼睛倏然一亮，“我爺爺外面溜達去了，富貴叔你來找我是要帶我去抓野兔子？”
王奶奶看著我們笑了笑說，“我去給你們削點蘋果?！?p> 因為小鈴鐺沒有父母，我媽老說可憐，讓我有時間帶帶小鈴鐺玩，野兔子也就只抓過一次，畢竟我工作忙，回來的時間也少。
“今年也抓不了兔子，”我說，“叔今天來找你幫個忙，這件事只有你才能辦得到。”
“嗯嗯，什么事情，”小鈴鐺眨著眼睛說，“只要是叔的事情，我一定萬死不辭?！?p> “什么萬死不辭的，就一件小事情?！蔽覍⒆约旱氖謾C遞給她，“等會要來一個姐姐，你就說自己有課不懂，你讓她給你講一講，然后你用這個手機將她講的內(nèi)容錄制下來好不好？
小鈴鐺把手機攥在手里，眼睛更加閃亮了，“富貴叔，那個姐姐是不是你喜歡的人??！有沒有很好看？你們什么時候在一起的？”
我揉了一把小鈴鐺的腦袋，“你還說你要考市高中，我真懷疑你在學(xué)校沒老實學(xué)習(xí)?！?p> “我，學(xué)霸，”小鈴鐺給自己比了一個大拇指道，“我們仙桃村的孩子都可聰明了，你問我奶奶，都沒有不聰明的人，各個都是大學(xué)生?！?p> “哎哎，小鈴鐺，”我糾正小鈴鐺說，“你一個小不點知道什么，我們仙桃村沒上大學(xué)的人多了，就你于達叔只上了大專吧，而我連高中都沒有上過一天呢?！?p> 小鈴鐺歪著頭，想了想說：“嗨，富貴叔，我明白，你這是以退為進，叫我好好讀書的。我知道你讀過高中，我還看過你高中的畢業(yè)照片呢！”
不知道小鈴鐺將誰當(dāng)成我了。
“肯定不是我，大概就是長得像吧?！?p> “肯定是你，上面有名字，絕對不錯?！?p> 我和小鈴鐺爭論，誰都不服輸，最后她一跺腳，“我去給你拿照片，讓你知道自己錯在哪里?！?p> 我暗自發(fā)笑，這孩子。跟我爭論什么呢！我讀沒讀高中自己還不知道嗎？
那函數(shù)、拋物線什么的我完全不懂??！怎么可能有畢業(yè)照片。
小鈴鐺翻箱倒柜也沒能找到照片，急得喊奶奶：“奶奶，我媽照片呢！”
王奶奶：“我都放在抽屜里，用書夾著的，免得你寫作業(yè)老是看，一點都不認真。”
“哦，知道了，我拿給富貴叔看看?！?p> 灶房里突然一陣乒乒乓乓，我聽見后馬上往里躥，與正從灶房出來的王奶奶碰了個正著。
“王奶奶，怎么了，有沒有摔著？”
“沒、沒有，沒有，那個富貴你去坐著烤火，我去看看小玲有沒有將東西翻亂?！?p> “我才不會亂翻呢，”小鈴鐺懂事地說，“房間整理都是我做的?！?p> 王奶奶有些驚慌，她跑出來時手中的刀還擒在手上，但小鈴鐺出來時她更加慌了。
因為在小鈴鐺遞給我照片時，王奶奶手飛快地搶過，并將照片揣到荷包里說，“這個還是別看了，都不在的人看著也難受。”
呃——
王奶奶失去了女兒，與小鈴鐺失去媽媽的感覺大概不太一樣，畢竟王奶奶是成年人得到再失去的思念，小鈴鐺是懵懂的想念。
“那個我并沒有惡意，不是想要提及往事，我只是跟小鈴鐺爭論我有沒有上過高中的事，王奶奶，你別生氣，也別著急，我還要去找王曉燕，那個我就先走了?！?p> “那個……富貴，你等會過來吃蘋果，”王奶奶表情有些尷尬，仿佛剛才她做錯了什么似的。?
“好的?！币驗楹萁巧麄兊葧^來統(tǒng)計人口，所以我就答應(yīng)了王奶奶。
走出院門后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忘記告訴小鈴鐺“詩詞”的范圍了，轉(zhuǎn)頭又朝他們家走。
“奶奶，你為什么騙人，你說了不能騙人的，可你剛才騙富貴叔了，媽媽的照片隨時都擺在家里的，怎么高中的就不能給他看了?！?p> “哎，你懂什么。不給他看有不看的道理?！?p> “什么道理，我不明白。”
王奶奶嘆了一口說：“你富貴哥記不得以前很多東西了，你就別讓他知道自己記不起來了。”
小鈴鐺用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般的驚訝語氣問：“富貴叔是不是我爸爸??！他是不是因為我媽媽不在了所以失憶了！”
“什么跟什么??！富貴跟你可是八竿子打不著的，我不知道你爸爸是誰，你媽不聽話，你要是敢學(xué)她，我就不活了?！?p> 小鈴鐺很懂事，她立即安慰著奶奶，“你放心，我一定發(fā)憤圖強。可我還是不明白，既然記不得了，看一看說不定就能想起來了?。 ?p> “不是所有的記憶都是好的，你別告訴他啊！你看你富貴哥平常對你這么好，算是幫他了?！?p> 小鈴鐺似乎妥協(xié)了，她清淡地說了一聲：“我一直以為富貴叔好威風(fēng)的，沒想到這么可憐。”
這是什么邏輯，不記得事情就可憐了。我覺得以后一定要找個機會告訴小鈴鐺，她富貴叔是一個不怕困難勇往直前的人。
我悄悄從小鈴鐺家退了出去，比起“情詩”我更加在意剛才王奶奶的話。
我的記憶不好是因為曾經(jīng)發(fā)生過不好的事情……這一點，我似乎從未想過。
我爸媽瞞著我也是因為那“什么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