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赤璃手捧藥汁準時出現(xiàn)在對面的房中。
葉隱修知道自己拗不過她便也不再掙扎,待最后一口藥汁吞下后,眼睛還沒睜開便開口道“棗呢?”
“呶”赤璃勾起唇角將早已準備好的甜棗塞入他的口中一臉欣慰道“你瞧,已沒那么咳了不是”
眉眼緊蹙的人見她又換上了出門的行頭便將棗放在嘴里裹了裹問道:“又要出去?”
“嗯,昨日在南城轉(zhuǎn)了轉(zhuǎn),今日準備去北城瞧瞧”赤璃說話時瞄了眼身邊的阿四,盤算著自己的計劃。
“還是兩個時辰”有阿四保護他倒也放心,便不再阻攔。
赤璃點頭微笑快步離去。
“君莫愁”位于主街東面,出了客棧往西走上二里便是三岔口,左巷通往南市,右巷通往北市,中間一條路正通西城門。
阿四緊緊跟隨著身前的女子不敢有絲毫松懈,雖然跟蹤一個女子對他而言并非難事,可街邊兩側(cè)店鋪繁多,街上人頭攢動十分熱鬧擁擠,而自己的目標人物又總是頻頻不定向的張望,確實為他的任務(wù)增加了難度。
正當阿四左藏右避地往前走時,卻見前方一個手提酒壺的醉漢滿臉通紅地大聲嚷叫:“老子今天就不回家,看你這臭婆娘能奈我何!”他東倒西歪的步伐和張牙舞爪的姿態(tài)嚇得旁邊的人紛紛閃躲,突然間醉漢搖晃之下一個趔趄撞倒了傘鋪旁那根掛傘的高柱,數(shù)十個五彩繽紛的油傘瞬間從天而降紛紛散落下來。
這一幕嚇得許多膽小的姑娘們花容失色連聲尖叫四處躲閃。
阿四的視線被這群人擋了個嚴實,當他連推帶搡地走出人群時卻已尋不見姑娘的身影。情急之下他想起姑娘方才說今日要去北市,便邁著步子朝右路追了過去。
赤璃見成功擺脫了阿四的跟蹤,便從南巷探出身子揉了揉被醉漢絆的生疼的小腿后朝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半個時辰后她輕車熟路地找到了司馬府。如昨日一樣,門口的四名護衛(wèi)身如勁松面似鋼鐵,左手按在刀鞘上眼神犀利地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
深知時間緊迫,她徑直走向前去。
“站住!什么人!”護衛(wèi)提起刀劍面色兇悍地將她攔下。
“請問司馬大人可在?”不卑不亢的語氣中卻有幾分焦急。
“你是何人?”護衛(wèi)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個穿著普通的女子道“若有冤屈去衙門告狀,這里不是你來的地方!”
“麻煩你轉(zhuǎn)告謝大人我是蕭王府的人,有急事相告”說話時她揚起臉龐聲色嚴厲。
兩位侍衛(wèi)相互看了一眼后其中一位侍衛(wèi)道:“你且等著!”說罷邁著四方大步踏入府門。
片刻功夫后,一個年近花甲的老者快步出來,當他看見站在門前的女子后立刻殷切地將她迎進府去。
“姑娘!我們都以為你……”謝允將人領(lǐng)入院內(nèi)語氣又驚又喜。
“我也以為自己會死在北漠”赤璃淡淡一笑,從衣袋里拿出一封信道:“謝大人,請務(wù)必將此信親手交予蕭王爺手中!”
“姑娘放心,老夫一定親自送去!”謝允接過書信面色凝重道:“王爺一直在尋找姑娘下落”。
聽到這句話赤璃心里一緊,雖有很多話想說,但此刻時間緊迫不容她過多寒暄。
“我還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辭”她將萬千情緒狠狠壓抑正欲轉(zhuǎn)身卻聽謝允憂聲疾色道:“近日來狄軍行動詭異,我等收到密報得知已有北探潛入順平,想必我這司馬府外早已被人監(jiān)視,姑娘身份特殊萬不可再從大門離開?!敝x允隨即朝前邁了一步:“姑娘請隨我來”
赤璃抬腳跟上。
兩人穿過后院繞過長廊,謝允推開一扇木門道:“姑娘請進”
待人進屋后,謝允四下張望一番后關(guān)上屋門,疾步朝一列書柜走去。
赤璃正打量著這間看似普通的藏書閣,只聽“轟”地一聲,一道暗門應(yīng)聲打開,原本用來遮擋暗門的巨幅丹青隨之一動。
謝允憂嘆道:“此路直通城郊,出了洞口再往北走上七八里便是東城門,眼下形勢所迫只能委屈姑娘了”
“大人考慮周全,赤璃聽從大人安排”說罷,衣擺低垂委身叩謝。
“順平上月設(shè)了城關(guān)夜禁,每日戌時便關(guān)閉城門不可進出,姑娘定要在此之前入城,此時已是申時,若不出意外姑娘是來得及入城的”在她進入暗道之前,謝允再次叮囑。
“是,多謝大人提醒”被他這一提醒心中焦急更甚,立刻走入暗道。
暗道內(nèi)墻壁光滑地面平整,每隔二丈便設(shè)燭臺,光線尚佳。
此路沒有多余岔路,只一條路彎曲延展。不知走了多久,隨著步伐急促地邁動赤璃已覺得腿腳有些酸痛,可內(nèi)心的急切卻讓她更為焦躁,按照約定酉時之前她應(yīng)回到客棧,可現(xiàn)在看來除非自己能長出一雙翅膀來,否則定是來不及了。
心煩之際終于走到了密道的盡頭,當她撥開遮擋在洞口茂密的枝條時,天色已暗。
四處觀望下她確定自己所處之處是一座山腳下的密林。
謝允說出了密道往北直走便是城門……正當她準備邁步時突然發(fā)現(xiàn)一個重大的難題擺在自己的面前。
她雖知方位,可這順平城乃陌生之地,方才那暗道又七轉(zhuǎn)八繞,此刻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面朝何處又該如何分辨東西南北呢?;艁y中她抬頭望去,只見天空烏云密布,而耳邊呼嘯的狂風和一道道閃電似在告訴她,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此刻她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正面臨兩個選擇,要么回到密道待雨停之后再行。要么就憑借運氣冒雨尋找東城門。
猶豫之際,她想起那張倔強的臉以及自己臨走前與他的約定,深吸了一口氣轉(zhuǎn)身關(guān)上了石門。
她可是堂堂的左丘莊主,怎能被這片林子困住了腳。連無邊的荒漠都沒奪了她的性命,眼下這片林子又算的了什么!勇氣就這樣一點點地聚集在心中形成一股巨大的動力蔓延至全身,腳下的速度也跟著快了起來。
曾經(jīng)她僅憑一個人眼里閃爍的希望便敢之身入漠,這世上還有什么能嚇得了她?蕭無惑,你的溫情讓我變得脆弱,你的絕情讓我變得堅強,至此之后,任何困境之下只要想起你賜我的那方絕地,便可掃平一切恐懼。這勇氣之淵,也真是諷刺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