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透過窗紙照在陸瑤明艷的臉上,橘黃色的光線卻并未暖化她眼里的極寒。
她高昂著頭顱像一支驕傲的孔雀,踏出殿門的那一刻嬌艷欲滴的紅唇微動,吐出了一句只有自己能夠聽見的咒罵。
赤璃轉(zhuǎn)身前,看了一眼龍椅之上的人,眼里除了厭惡還隱藏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失望。
看著她悠長的身影消失在暮光下,那原本趾高氣揚高高在上的男子眼中瞬間失去了所有光彩。為什么朕要帶你去尋找記憶!為什么你要記起一切!為什么你是他的女兒!為什么!為什么!
積攢了幾天的怒氣此刻像火山一樣傾然爆發(fā),他憤怒地拔出宮壁上的寶劍,砍向面前的桌案,結(jié)實的木桌一分為二應(yīng)聲而倒,而他劇烈起伏的胸膛卻并未因此而平息。
一直守在殿外的安兒見主子出來趕緊跟上前去,匆忙中并未注意到她身后還跟著一個人。
待她們繞過第一道宮墻時,瑤妃突然止住急促的腳步猛地轉(zhuǎn)過身來。
安兒被這突來的轉(zhuǎn)身嚇得不輕,心臟咚咚地跳了起來,主子向來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看這模樣不知又是誰惹了她。
“啪!”一聲響亮的耳光響起,安兒脖子一縮閉上眼睛。
待她回過神來惶惶抬頭,只見主子剛落下的玉手又再次抬起狠狠朝一個人扇了過去。
她順著那支手望去,卻被一張絕世容顏驚的舌橋不下。
赤璃挨了巴掌卻沒有伸手去捂,只將臉撇向一邊看著地面,嫩白透亮的面頰上浮現(xiàn)出大片紅印。而她纖瘦的身體也絲毫沒有顫抖只筆直地站著,任由一道道耳光在她臉上抽打。
此時安兒已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大致猜出被打之人的身份,她果然和傳言一樣,長了副蠱惑眾生的好皮囊。一想到自己因為這個女人被白白挨了幾巴掌,心中的委屈立刻轉(zhuǎn)化為深深的怒氣和敵意。此刻看著她那無暇清瑩的臉頰在主子的掌摑之下泛起紅腫,頓生快意。
主子雖然任性跋扈,卻十分聰慧機敏,此時能堂而皇之的這般對她,想必是方才在內(nèi)殿得到了皇上的恩準(zhǔn)。
陸瑤足足打了十掌有余終于垂下手臂,若不是手心的疼痛讓她難忍,她恨不得將眼前的人活活打死。
可當(dāng)她轉(zhuǎn)身正欲離開時,卻聽見身后一道冷冷的聲音響起:“不知我做錯了什么?娘娘要這般懲罰?”
此話一出,陸瑤和安兒雙雙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轉(zhuǎn)過身去。
眼前的女子明明孱弱的像一顆野草,頭發(fā)凌亂,臉色紅腫……但她眼中的兇狠卻讓兩人為之一振,那雙眼睛此刻就像暗夜林中的森森綠光,滿含致人死地的獸性。
“大膽!狗奴才!”安兒望見主子失神立刻挺身而出“看來還沒人教你規(guī)矩!居然敢在主子面前如此放肆!”說著她也揚手要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賤人不過是住了幾天清影宮,竟敢這般猖狂!
赤璃狠狠抬起頭迎上,直直地看向眼前這狐假虎威的小人。此時她心里只有一個念頭,若我不死,今日你們對我所做的一切日后我要你們拿命來還!
“住手!”安兒的手掌還未落下,只聽一聲呵斥從身后響起,嚇得她趕忙縮回手去。
陸瑤順聲望去,冷哼了一聲道:“胡將軍,怎么?本宮教訓(xùn)下人也輪到你來管?”她望向一身戎裝的胡勉,語氣中滿是憤怒與不滿。但顧及此人雖只官居四品卻是禁軍首領(lǐng)頗得皇帝信任,自然也不好直面沖撞撕了面子。
“下官不敢,只好心勸告一句,此人肌膚不可有傷,望貴妃三思”胡勉語氣不卑不亢,面色沉著。強壯的身體像一面結(jié)實的城墻直直擋在面頰紅腫的女子身前,皇上方才下了口諭,他便急急趕來。
“這是皇上的意思,還是胡將軍自己的意思?”陸瑤聽聞內(nèi)心一驚,卻故作鎮(zhèn)定地試探。
“下官即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假傳圣喻”胡勉抱拳朝東方一舉,面露威嚴(yán)敬重。
此話一出,瑤妃眉兒一挑道:“這賤婢不懂規(guī)矩,本宮怕因她行為粗鄙丟了皇上威嚴(yán)便替皇上小以懲戒,行了,本妃乏了,安兒,我們走”說罷,她撇了一眼呆若木雞的安兒道:“怎么?聽不懂我的話?”
安兒這才像從夢中驚醒,雙手托上主子的胳膊往月華宮走去。臨走前,她又朝那女子狠狠瞪了一眼:賤人,來日方長,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赤璃抬起紅腫的臉頰望向胡勉,硬生生地擠出一抹笑:“多謝胡將軍”。
歷經(jīng)無數(shù)沙場的八尺男兒,此刻卻被她臉上觸目驚心的紅腫感到一陣揪心?;噬现懊髅鞔媚镉腥缧念^肉,可這轉(zhuǎn)念之間怎么突然變了臉?!他實在是不解??苫噬系男乃加重M是他能猜得透的。
“姑娘,保重”他不忍再直視她的臉頰,低頭抱拳轉(zhuǎn)身而去,走出幾步后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怎么?還要本宮來請你不成?”刻薄的聲音從前方傳來,赤璃深吸了一口氣咬緊牙關(guān)強忍住眼淚。
天邊最后一抹霞光消散,深藍(lán)色的天幕里再無一絲柔光。日夜更迭人心難測,原本卸下防備的心墻又一磚一瓦地重新堆砌。
葉隱修,之前你救我的恩情,此刻我算是還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