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80年代一個桂花飄香的金秋時節(jié),那時候農(nóng)村已經(jīng)滿足了溫飽問題,農(nóng)民生活一天一天好起來,年節(jié)里也吃上了雞鴨魚肉。我幼年的記憶里,奶奶會坐在灶頭烙出金黃焦脆的芝麻餅(里面加了雞內(nèi)金,專門給小孩子吃),在灶上烤香,熱乎乎的遞給我,吃到嘴里滿嘴芝麻香氣;爸爸蒸饅頭時會把最后一塊小面團會捏成一只小雞,用綠豆裝飾上眼睛,每次我都巴巴等著,因為那只小雞是給我做的。夏天會有賣西瓜的老漢光著膀子、吆喝著把裝的小山似的架子車費勁的拉到打麥場北邊一棵老柿子樹下,男女老少一群人嘻嘻哈哈挑著西瓜,瓜車里最小的西瓜一定會被大人手劈兩半,遞到孩子們手里。我記得自己光著肚皮小勺子挖著西瓜往嘴里送,甘甜的西瓜汁順著我的肚皮往下淌,爸爸總會拍著我的肚皮問:“你的小西瓜長熟了沒有?”農(nóng)忙的時候爺爺帶著爸媽在地里忙個不停,我就坐在地頭抓螞蚱,用金黃的麥秸稈捅那永遠也捅不完的螞蟻窩。農(nóng)忙的間隙,大人們在樹下抽煙、喝水、休息,爸爸總要用汪汪狗(狗尾巴草)給我編出一只小狗來。偶爾會有自行車清脆的鈴聲由遠而近,只要看到車座后面白色的木頭箱子我就會興奮的大叫,因為爸爸每次都會給我買上一根綠豆冰糕。
我像只快樂的小狗,一個人在地上打滾,一個人爬樹、挖坑,一個人在老柿子樹下找鋼筆蟲(一種黑色的像老式鋼筆的蟲子)。
那是夏末的午后,我正捏著一直蝴蝶,小心的放在螞蟻洞口,一個穿著小白襯衣,干凈靦腆的小男孩被姑姑拉到我面前,他身上有姑姑晾在繩子上的衣服一樣的肥皂味,那種味道和我不一樣,我氣哼哼的一腳把他踢倒在地上,然后一溜煙跑掉了。
我聽到爸爸在院子里、院子外、房前屋后叫著我的名字,我躲在房頂?shù)男〗锹淅?,那里搭著一塊石棉瓦,地上鋪著一塊破舊的草席子,那里曾經(jīng)是一只小黑狗的窩。我掉著眼淚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爸爸知道我躲在這里,還一直虛張聲勢的找我,我知道他不會罵我??墒俏覟槭裁匆敲醋??現(xiàn)在為什么又要哭呢?是不是我已經(jīng)預(yù)感到我的世界從此以后就將有所不同呢?等爸爸在房頂找到我時,我睡著了,我聞到了他身上有蔥花和香油的味道,他說:“小花狗,回家洗洗你的臉”。我知道爸爸做了我最喜歡的蔥花雞蛋咸面湯,我咧開嘴,像只搖著尾巴的小狗抱住了他的褲腿,天邊的晚霞想燃燒著的火焰,美麗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