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初戰(zhàn)

　　周遠鶴就地部署了兵力。

　　甘城三面環(huán)水，寬達1000米的甘水河由東向西蜿蜒三十幾里后一路拐向北方，與北面的甘湖連成一體，巨大的水域形成了甘城的天然屏障。除了水路，進入甘城的就只有東面的一堵古老的城墻。季市長上任沒多久，就加固了城門，現(xiàn)在的城門是鑄鐵門。

　　周遠鶴帶過來的國軍余部三萬人跟本來駐守在甘城的兵力五萬，加起來總共八萬。

　　經過反復討論，周遠鶴沿著水路布置了六萬重兵，剩下的兩萬布置到了甘城東面的城墻。

　　“嚴防死守，不許松懈，逃跑的人立即槍斃?！敝芩玖钕铝怂烂睢８食且咽亲詈蟮耐寺?，如果失守，再無生路。

　　接到命令后，屋子里的國軍士兵開始奔赴各自的戰(zhàn)斗崗位。

　　屋子里安靜了下來，除了國軍指揮所的人，就是萬家的人。

　　已經是晚上九點多，敵軍隨時會到?？諝饫锬讨鴳?zhàn)斗前令人窒息的氣息。

　　“媽媽，我怕?！鼻逄m鉆進一禾的懷里。

　　張一禾抱住她，輕聲撫慰：“不怕，媽媽在?！?p>　　周遠鶴面露歉意：“對不起，老先生，打擾你們了?！?p>　　萬瑞文一直安靜地觀看著周遠鶴部署作戰(zhàn)計劃，聽到他的話，微笑著搖頭：“周司令，有需要我們的地方時，盡管說，我們一定鼎力相助。”

　　“如果我不幸遇難，請告訴天下，我周遠鶴不是膽小鬼?！敝苓h鶴悵然地盯著室外，那里除了黑暗，還有在甘城河岸上巡邏的國軍戰(zhàn)士，“在新城，日偽軍的兵力是我們的兩倍多，日軍調集了周圍日占區(qū)所有的精良武器，他們妄圖用新城的勝利摧垮我們的士氣，讓我們一潰千里無心再戰(zhàn)。”

　　“報告周司令，日偽軍大部隊坐火車到甘新火車站了，我們的人還沒來得及過去，那邊已經被日偽軍拿下?！币粋€士兵氣喘吁吁地過來報道。

　　甘新火車站位于甘水河南岸，必須經過甘水河大橋才能到甘城。

　　“已經過橋了？”

　　“過了。正開著大卡車往甘城這邊趕?！?p>　　周遠鶴的眉頭緊緊鎖了起來。

　　“報告周司令。”又一個士兵跑到了他的面前。

　　“說?！?p>　　“一大隊日偽軍正在破城門?！?p>　　“傳令給守城墻的李軍長，讓他不惜一切代價把敵人攔在城外?！?p>　　“是?！笔勘宦沸∨苤唛_了。

　　“走，跟我去迎接甘水河岸的敵軍?！敝苓h鶴別了一支手槍，帶著屋子里的部下匆匆跑進了黑暗里……

　　家里只剩下萬家人。

　　萬義拿起一把匕首：“爸爸，我去幫助國軍打鬼子?！?p>　　萬瑞文擺了擺手：“別正面交鋒。日本人裝備精良武器先行，又有高昂的斗志，硬碰硬只會死路一條?！?p>　　“那怎么辦？”

　　“等?！?p>　　“等什么？”

　　“等周司令那邊的消息。如果情況不好，我們家立即分開躲藏。一禾帶兩個孩子去菜地。老二媳婦帶孩子躲你們自己家的地下室。老二跟老焦準備好刀槍，一旦敵人上門，你們務必先下手為強?！?p>　　“大不了一死。”老焦一點不緊張，“二少爺，我出去打探消息吧，一有情況就回來通報。”

　　“好。注意安全。”萬義把手中的匕首交給了他，“帶著。”

　　老焦接過匕首，迅速沖到了黑暗里。

　　不遠處炮聲隆隆，機關槍掃射的聲音時起時滅。

　　萬秀才站到院門口，發(fā)現(xiàn)甘水河北岸東段已經炮火連天，巨大的火舌映紅了夜空，吶喊聲、哭泣聲與喊殺聲響成了一片。再看甘城東北城墻處，燃燒彈升空后四處散落，城墻上火光沖天，周邊的民房葬身于火?！?p>　　他閉上了雙眼，老淚在臉上縱橫。古城墻貫穿他一生的記憶。童年時他用小腳丈量過它的寬它的長，少年時他坐在上面為賦新詞強說愁，青年時和一群知己在那里指點江山，中年時去尋找過童年的足跡……

　　然而現(xiàn)在，古城墻正目睹著侵略者的暴虐與兇殘。

　　“老二，城墻一定被破了。”萬秀才對著身邊的兒子喃喃自語。

　　“爸爸，我去看看？”

　　“別去送死?！彼浦沽藘鹤?，“你的任務就是保護好我們一家?！?p>　　老焦回來了：“老先生，周司令他們把橋炸了，敵人一時半會到不了田家巷。”

　　“過橋的敵人呢？”

　　“過橋的敵人被周司令他們阻攔在離我們這里五里路的地方，死傷了大半。”

　　萬瑞文大喜：“好樣的?！?p>　　“不知道城墻那邊能不能守得?。俊比f義滿眼擔心。

　　“路上聽國軍士兵說，一部分守衛(wèi)甘水河岸的士兵已經被調過去支援城墻門那邊了?！崩辖拱崔嗖蛔∨d奮。

　　“好。”萬秀才脫口而出，“逐一突破，再合圍總攻，周司令厲害了。”

　　“我們要不要做點什么？”張一禾問。

　　“去幫忙救治傷員吧。”萬義回答道，“老焦，我們推個三輪車一起去救傷員?！?p>　　“好。”老焦一邊回答一邊和萬義出了門。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安靜。

　　大寶小寶與二嫂家的清秋與清清已經入睡。清瑄與清遠一直聽著大人的講話，成年人一般時時刻刻準備參與戰(zhàn)斗。

　　“清瑄清遠，你們也去睡吧！”萬秀才舍不得兩個孫子。

　　“不睡，我們不困。”清瑄拉著弟弟不肯睡。

　　“也好。等你爸爸帶回勝利的消息時，再睡也不遲?！比f秀才欣賞地看了一眼兩個孫子，恍惚間他倆已經長大。

　　“彭彭彭”，有人在敲門。

　　“老二這么快就回來了？”萬秀才有點意外。

　　老二媳婦劉氏去開了門。

　　門一打開，一群人走進了田家巷一號，最前面的人手握長刀，一身日本軍服，與他并排的是一個女的，面容清秀，一身白色的連衣裙。

　　張一禾驚出一身冷汗：白音素。

　　“萬校長好，張老師好，我身邊的這位是邊野將軍。他是皇軍甘城的總指揮。?！?p>　　萬瑞文震驚之余，裝作沒聽見。

　　張一禾假笑了一聲，在心里提醒自己：冷靜冷靜再冷靜，千萬別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