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店里的燈光很暖,米思思趴在椅子上,身形舒展著,透著一股子慵懶。
事實上,她是有些困了,只是今天所見所聞,便顛覆了往日的一切,就像是生活中的鏡面,包括認(rèn)知和習(xí)慣,通通都被打破。
可于她心底,竟在那、在場時的驚訝過后,很快便平靜下來,就好像只有一瞬間的悸動,轉(zhuǎn)而就恢復(fù)如常。
她看著在桌上展開畫卷的人,心想著,或許,是因為有他的緣故吧。
“困了么?”嬴湛看過來,問道。
米思思手肘撐在椅子上,托著腮,嘟了嘟嘴。
嬴湛一笑,“要不,你去樓上睡吧?!?p> 但話說完,他忽地一頓,樓上,只有一張木板床,連被褥都沒有,顯然是睡不了人的。
他看了眼書架后,讓自己窩成一個最舒適小窩的青花棉被,猶豫了猶豫。
米思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樓上的床,沒有被褥?!辟窟€是說道。
米思思的眼睛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那一截被角。
“所以,你才在這里睡?”她問。
嬴湛點頭。
“你會覺得,有什么不適應(yīng)嗎?”米思思問道。
“什么?”嬴湛疑惑。
米思思抿了抿嘴,“跟民國之后比,現(xiàn)在,你會覺得更好嗎?”
她的眼神低著,里面好像藏著、壓抑著什么,但語氣里的那種彷徨,和回憶起什么的傷感無助,卻是如此清楚。
嬴湛一時,從無猜起她想到了什么。
“當(dāng)然?!彼f,“那個時候,時局動蕩,百姓流離,到處都在打槍,充斥著人心的欲念,無助的人在奔走。現(xiàn)在的人,應(yīng)該幸福多了?!?p> 他覺得,百姓安寧就很幸福。
米思思低著頭。
“你怎么了?”嬴湛問道。
米思思沒有回答。
這時,桌上的畫軸亮起了光,然后是畫中的人跳出紙面,筆墨勾勒出的小人兒逐漸豐滿起來。
一個縮小了許多的李斯,活生生地出現(xiàn)在嬴湛面前,只不過,對方看起來有些虛浮。
李斯朝米思思那邊瞧了一眼,繼而看向嬴湛,“你也是需要靈氣才能活下去?”
“不是?!辟繐u頭。
李斯腰際的香囊閃爍熒光,而他的雙眼也如被火光點亮,有了神采。
他深深看了眼面前的人,點頭,“懂了。”
嬴湛皺眉,在方才一瞬,他竟有種被看透的錯覺。
李斯了然道:“原來你本體不見了?!?p> 嬴湛淡淡道:“我說了,我是人?!?p> 李斯顯然信自己的靈覺更甚過他,當(dāng)即一笑,“怪不得你要找有靈之物,是想以靈氣填補缺少本體的空洞么?!?p> 嬴湛懶得解釋。
至少有一點,李斯心中的自負(fù),還是沒有改變。
“現(xiàn)在的世界,是什么樣子的?”李斯問道:“她說你從民國醒過來,是什么意思?”
嬴湛道:“我自幾百年前的民國封于冰棺,在昨天才醒?!?p> 李斯一愣。
嬴湛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我也在昨天有了意識?!崩钏褂行┞淠捴姓Z意,兩人似乎皆是明了。
或許,是因為嬴湛的蘇醒,才導(dǎo)致了一些有靈之物發(fā)生了特別的改變。
畢竟,他是唯一也是最后一個器靈,傳承了數(shù)千年的人文。
這是嬴湛的猜想,也是李斯心中的猜測。
……
“給我一段時間?!崩钏箍粗姿妓?,看著窗外的燈火,眼里有些向往,“讓我看看現(xiàn)在的世界?!?p> 嬴湛想著,自己現(xiàn)在雖然很缺靈氣,但還是有自保之力的。而且,如果真有什么危險,想來李斯也不會袖手旁觀。
這般想著,他點點頭,不過還是道:“要是你跑了呢?”
附在有靈之物上的執(zhí)念不會跑,但因此誕生的神智卻可以離開,雖然這么做,是拋棄自己過去的堅持和因自己而生的有靈之物,已然是徹底與過去訣別,成為另一個人。
這無疑是極度危險的,嬴湛當(dāng)然不放心。
“你可以跟在我身邊?!崩钏拐f道。
嬴湛看他一眼,“便在當(dāng)年,你也不配?!?p> 李斯沉默片刻,不在意地一笑,“但現(xiàn)在,不是不一樣了么。”
嬴湛道:“那你也別想。”
李斯揮手,腰際的香囊飛起,如一點火星,飄到了嬴湛面前。
“不放心的話,它就放在你這?!崩钏拐f道:“如果我有什么異動,你可以自由處置?!?p> 嬴湛瞇了瞇眼,如此分離,李斯當(dāng)然不能調(diào)動靈氣,而就算是想要斬斷與有靈之物的牽扯,自己也能在第一時間知道。
屆時,且不說能循之追去,還可直接將靈氣吸收,壞掉李斯。
這相當(dāng)于對方,是把命交到了自己手里。
“你這么信我?”嬴湛問道。
“當(dāng)然?!崩钏裹c頭。
“不怕我痛下殺手?”
“不怕?!?p> “為何?”
“我只能信你。”
聽起來倒很是坦然,但嬴湛不相信對方會如此單純,其中定有目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嬴湛問道。
李斯沒說話,只是看了眼那邊,已經(jīng)打起瞌睡的米思思。
嬴湛恍然有所悟。
有靈之物皆是因人而生,其人執(zhí)念附著,而李斯因有神智,所以自己看不到他的執(zhí)念,但現(xiàn)在看起來,莫非是跟米思思有關(guān)?
但這似乎又不可能,李斯是數(shù)千年前的人物,米思思只是一個現(xiàn)代人,兩人之間哪有什么牽扯。
至于轉(zhuǎn)世一說,更是無稽之談。
看著嬴湛變化的眼神,李斯擺擺手,“這段時日,我想跟著她?!?p> “執(zhí)念與她有關(guān)?”嬴湛直接問道。
李斯沒有承認(rèn),也沒有否認(rèn),只是道:“此前我將靈氣予她,是想保護她,卻沒想到,引來了覬覦之人,毀了她安身之處。
我想等她身上靈氣散去,等她覓得安身之處,從此無恙。另外,今夜你沒殺掉那些人,定有后患?!?p> 嬴湛搖頭,“我不殺人。”
“迂腐。”李斯嘲諷道:“曾經(jīng)因你而死之人,何止千萬,雖非你所殺,亦因你而亡,何必故作姿態(tài)?”
嬴湛沒說話,過去的是因自己無力改變,但現(xiàn)在,包括今后,會不一樣。
“就當(dāng)你同意了?!崩钏箍此谎?,身形一閃,落在了米思思的書包里。
嬴湛搖搖頭,過去把店門鎖好,他的腰間,多了一個精致的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