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咱們回家”,三架馬車已經(jīng)被刀砍去了蓬頂,白嘯只好把李掌柜和他的夫人放在了沒有蓬頂?shù)能嚿?,然后把兒子叫過來駕轅?!皾蓾?,你最懂事了,我們帶李伯伯回家”看著兒子抬起一邊的車轅,然后找了根繩子拴在馬車上,另一頭套在自己的肩上,白嘯欣慰的笑了。
白嘯把另外的幾具尸體放在另一輛馬車上,自己拉著,蒼白的日頭沒有溫度,風又起來了,像是人的嗚咽聲,小風打著旋,白嘯不知道李掌柜的老家是哪,但他知道景泰樓是掌柜的操勞半生的地方。
白嘯在前面走著,車很重,尸體很沉,繩子套在白嘯肩膀勒得生疼,兒子在后面跟著,默不作聲,雪地不厚,有些濕滑,白嘯想起了自己抱著兒子爬山時的情景,兒子很鬧,現(xiàn)在回頭看到低頭趕路,沉默不語的兒子,白嘯就想這是個什么世道,本該開心的兒子卻見到了很多他不應該見到的場景。背負了很多他本不應該背負的東西,兒子才十一歲呀,正想著只聽咔吧一聲,車軸斷了,車上的尸體壓塌了車板,白嘯停了下來,兒子木木的看著白嘯。
“澤澤,咱們再努力努力,前頭就到土地廟了,咱爺倆到那休息休息,明天早起趕路的話,差不多傍晚就能到鎮(zhèn)上了”白嘯說著就把繩子解下來把那幾具尸體連同散架的車板綁在了一起,像拉爬犁一樣拉著,又開始下雪了,雪里夾著冰碴,落在臉上跟小刀子似的,傍晚時分,爺倆到了那座破敗的土地廟。
土地廟很大,比景泰樓都大,就是遠離大路,僅有一條小路連接著大路,白嘯聽李掌柜說過,原本從鎮(zhèn)上到應天府是一條小路,這個土地廟就緊挨著這條路,后來重新修了一條大路,這條小路就沒人走了,官府重新在大路旁修了座土地廟,把原來的土地廟比較好的材料拆下來安到新的土地廟里,這座破敗的土地廟就沒人理會了。
土地廟大殿里整整齊齊的擺著十七條尸體,外面的風更大了,雪還在落這,慢慢變成了雨,雨絲隨風飄搖,白嘯把供桌上的帷布拆了下來,又把偏殿里的破舊門窗拆了點,在大殿里升起了火。
火光晃動,兒子緊挨著白嘯,白嘯拿出了包袱里的干糧和水壺,干糧硬邦邦的,水壺里的水扎壓根,白嘯把水壺放在離火堆近點的地方,拿兒子的刀插著饅頭放在火上烤,烤的差不多了遞給了兒子,澤澤小口咬著饅頭,眼睛不時的看看白嘯,偶爾瞥到尸體那邊就趕緊轉(zhuǎn)過頭來繼續(xù)看著白嘯。
“來,喝點水,水不涼了”白嘯把水壺遞給兒子,兒子小口小口的喝著水。
“澤澤,不怕,爸爸跟你說,這些尸體里有壞人,就像奧特曼打怪獸一樣,爸爸把壞人打敗了,他們就是被爸爸打敗的壞人,李伯伯他們一家原先對咱們多好呀,有好吃的總想著你,再說了爸爸在呢,沒事。”
“爸爸,我知道,可我還是害怕”兒子看著白嘯低頭說道。
“害怕是人之常情,沒事,爸爸理解,爸爸想去外面打獵,你自己在這待著或者今天咱們爺倆湊合吃點干糧,明天爸爸帶你抓個兔子烤著吃?”
“爸爸,我不讓你去,咱們就吃饅頭吧,外面黑”
“嗯,聽我兒子的,爸爸摟著,吃飽了就睡覺”白嘯摟著兒子看著黑洞洞的外面發(fā)呆。
第二天爺倆醒了,白嘯帶著兒子抓了一只兔子架在火上烤著,然后帶著兒子在土地廟院里找到了一個半塌的菜窖,然后白嘯讓兒子看著兔子,別烤糊了,自己把三青門的尸體背到了菜窖里,猶豫了一下,把其他人的尸體也背到了菜窖里。
“各位,三青門的我就不說了,殺就殺了,另外的人,咱不認識,許是跟李掌柜同路的朋友,李掌柜是我們爺倆的恩人,原本是想把各位一塊帶回鎮(zhèn)上的,但天不遂人愿,車散架了,我們爺倆只好委屈各位先暫時在這待著,待我回到鎮(zhèn)上,再通知官府前來安排”說完就把散架的車板蓋在尸體上,又從偏殿拆了些門板窗戶蓋好,從外面拿廟墻的磚封了起來。
等收拾完這些,兔子也烤好了,爺倆吃飽后,就把掌柜的二人放到車上,白嘯拉車,兒子在旁邊跟著向鎮(zhèn)上走去,土路泥濘,白嘯在努力的控制著車架,不知不覺就用上了內(nèi)力,車架平穩(wěn)了,尸體不再來回晃動,兒子拉著白嘯的手一塊走著。
前面來人了,一群捕快,中間還有個青衣人。
“老白...節(jié)哀...”王捕頭迎了上來拍了拍白嘯的肩膀。
“王叔”白澤抬頭打了招呼,眼淚在眼圈里打轉(zhuǎn)。
“好孩子,乖啊,不哭”王捕頭安慰了孩子兩句。
“王捕頭,我要帶掌柜的回家,回景泰樓”白嘯看著遠處模糊的七方鎮(zhèn)說道。
“嗯,我陪你回去,本來是想帶著這個王八蛋去收斂尸體的”
“尸體都在土地廟的菜窖里,那個人知道土地廟在哪,你們忙你們的,我?guī)д乒竦幕丶摇卑讎[說完就準備拉著車回鎮(zhèn)上。
“老白......”王捕頭攔住了白嘯,“我陪你回去,尸體既然你已經(jīng)收斂了,我們就不去了”
“嗯?”白嘯不明白。
“有些人咱們?nèi)遣黄穑阌涀±钫乒袷侨嚅T的余孽給害的,跟毒龍島沒有任何關(guān)系”
白嘯沉默了,他懂了,這個案子結(jié)了,犯人就是剩下的那個青衣人,跟旁人無關(guān),菜窖里的冤魂也只能是冤魂,沒人去管,即便王捕頭沒有碰到白嘯,也只會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收斂李掌柜的尸體,其他人估計也就是挖個坑,埋點土的流程了。惹不起,前世是個小職員,惹不起官,惹不起錢,現(xiàn)在他是個武者,是個能夠做些自己認為正確的事的人,還忍嗎?
“我不忍了,我要帶掌柜的回家”
“老白!我知道你武功高,本事大,一個人殺了七個三青門的痞子,我知道李掌柜對你有恩,那又怎么樣?你惹不起他們,知縣也知道這事,可他只能把這事壓下來,連上報都不敢,你兒子才十一歲呀,你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他著想呀”王捕頭拉著白嘯喊道。
“我只想帶掌柜的回家,知縣不敢管,我管,放心,我不會給你們?nèi)锹闊┑模灰乒竦娜胪翞榘?,剩下的事絕不麻煩官府”
王捕頭帶隊,眾捕快圍著,白嘯拉著車,澤澤在旁邊跟著,一路人在日落前趕回了鎮(zhèn)上。
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候,白嘯拉著李掌柜回到了景泰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