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再相逢
推開門,走下樓梯,李見心將自己的竹杖劍放在桌子上向店小二點了一桌子菜,已經(jīng)幾個月沒有好好吃飯的李見心也不管飯菜味道如何,直接風卷殘云地往肚里塞。這時客棧內(nèi)走進了兩個女子,為首的正是飛凰樓的藍衣女子,身后則是跟著凰兮。
都說女大十八變,這凰兮這幾年也不知怎么生養(yǎng)的,竟出落得這樣一般標致模樣:一雙翦水秋瞳藏著萬般心思,柳葉彎彎卻也初顯風情,瓊鼻微皺更添可愛,朱唇一彈皓齒微漏,一身玲瓏身段都裹在綢緞里,讓人恨天不公,小小年紀竟有如此芳華。
凰兮一進這客棧,客棧的氛圍便全部變了,吃飯的、喝酒的、罵街的、干架的、掌柜的、跑堂的等等只要是帶把的都將視線集中在了凰兮的身上,只有李見心還在自顧自地吃著。
不同尋常的人總是吸引人目光的,尤其是對美女不感興趣的人總是吸引美女目光的,凰兮絕不僅僅只是個美女,凰兮一直對自己的美貌很自負,于是便想要瞧一瞧這對美色不感興趣的男子是怎樣的一個英豪,只是目光放在桌子上的竹杖劍上的時候,凰兮的眼光變了,一時間竟癡癡地看著這餓死鬼一般形銷骨立的李見心。
李見心察覺到,有人一直在盯著自己,便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隨后又開始繼續(xù)自己的吃飯大業(yè)。李見心在吃,凰兮在看,而周圍的帶把的都在嫉妒著李見心。李見心終于吃完了,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從門外走去?;速鈱χ{姨說了一句話,隨即也跟了出去。客棧里不懷好意的也跟了出去。
“李見心?!被速庠诶钜娦牡纳砗蠛暗溃钜娦囊换仡^一看是剛剛在客棧里的那個絕美的女子,一時之間有些疑問,他并不認識眼前的女子。
“你是?”李見心看著凰兮的眼睛問道,凰兮看著李見心便想到了自己還是小癩子的時候,一絲被掩藏在骨子最深處的自卑突然遮住了她的嘴,她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怎么回答。還好救場的人來了,那從客棧后尾行而來的幾個閑漢,突然將凰兮圍住,紛紛露出猥瑣的笑容,不消一會,這東大街的借口就聚集了一堆看熱鬧的人。
凰兮扮出一副可憐兮兮泫然欲泣的模樣,臉上是掩不住的驚慌失措,她身邊周圍的閑漢正要更往前圍住凰兮的時候。一輛馬車停住了,一只纖纖玉手挑開簾子伸了出來,這一只手一伸出來,便再也沒有人將他的目光放在凰兮那絕美的臉蛋上,因為這一只纖纖玉手是神女的手,而神女是不容褻瀆的,那幾個閑漢也變得正人君子了一般,收起了臉上的猥瑣,變成了道德博士,一時整個街道都寂靜了。
李見心也寂靜了,不是因為這只纖纖玉手,而是因為這個人,這個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柳一一。
李見心活了過來,柳一一也活了過來,兩個人就像干癟的海綿一般又重新吸滿了水,變得不再空洞,而是富有生命活力的了。
李見心認出了柳一一,柳一一也認出了李見心,不是因為外貌,而是因為那一雙干凈的眸子,就這樣李見心和柳一一就這樣相見了。
柳一一一見到李見心,身上的神女氣息便消散了重新化為了人,柳一一一變成人,整個街又喧嘩了起來?;速庖舱J出了柳一一,她一時有些害怕,因為自己的外貌在柳一一的氣質面前不值一提,一時之間那個自卑狡猾的小癩子又回來了。
李見心和柳一一就這樣并排走著,兩人之間有著說不完的掛念和相思但又什么都沒說。而凰兮又只能在身后看著二人走遠…
二人走了許久,一句話都沒有說,都在害怕打破這個沉默,都害怕這是一場幻夢,二人本可以這樣沉默到天荒地老的,可是還是有人打破了這個幻夢
凰兮從身后說了一聲:“見心哥哥,等等我?!绷灰坏菚r如墜深淵,腦海中的幻夢如同冰塊摔在地上一般被砸的粉碎,張了張平日里玲瓏的小嘴,萬般疑問倒是難以說出口,只是質疑地看著李見心。
李見心看著柳一一這幅愕然的模樣,隨即牽起柳一一的手,柳一一的心也隨之安定了,李見心轉過頭來,看著距離自己三尺遠的凰兮問道:“你是誰?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凰兮看著李見心,隨即上前抓住李見心的手說道:“見心哥哥我是小癩子啊。”
“想不到你也這般大了?!崩钜娦乃妓髁撕镁貌畔肫鹦“]子是誰,看著這眼前已經(jīng)不只是女大十八變的凰兮,李見心只好說了句場面話,因為他怕傷害到這些個青春期女孩敏感的自尊心。
“這是一一姐姐吧,真好看?!被速饪粗灰粨u著李見心的手笑著說道。李見心正是被二女包圍著,左右為難,廢了好大勁才從二女的魔爪中掙脫了出來。
看著眼前一起較勁的兩個小女孩,李見心一時有些頭大,本就心思敏感的他已經(jīng)察覺到眼前的這兩個小女孩對他有好感了,只是現(xiàn)在他有些想逃避,他害怕自己擔不起這個責任,因為他還是對這個世界有著莫大的疏離感,他不敢負責,也不想負責,他本是一個極其溫柔敏感的孩子,所以他只能僵硬地開口道:“好久不見了,這些年都還好嘛?”
二女都是心思玲瓏的人,看著李見心僵硬地轉折話題,也知道李見心難做,隨即便說起了這些年的故事,大部分時間都是李見心說著這些年當殺手的事情,而柳一一和凰兮在聽,說到驚險處,倒是惹得二女暗暗驚心俏臉煞白。
“見心哥哥,你為什么會和一一姐姐分開呢?,你們之前不是去廣州了嘛?”凰兮問道,李見心聞言沉默了一下,將自己在昏迷前的事情說了出來,柳一一便接著話說起了東瀛人的事情,凰兮在一旁聽得早已經(jīng)是淚漣漣了,不勝唏噓地說著:“這四年真是哭了見心哥哥和一一姐姐?!崩钜娦闹皇菍擂蔚貞?,隨即問道柳一一:“你應該知道這背后的主謀是誰了吧?”
“知道了啊,但是沒有用的,見心哥哥。你是斗不過我義父的。”柳一一坦白道,“先不說什么證據(jù)之類的事情了,但就武學而言,我義父早已經(jīng)成就天人化生境界了,乃是天下絕頂?shù)母呤?,更何況整個東廠都是他的,想要完成復仇大業(yè),只能夠比他更強,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柳一一平靜地說著事實,她實在不想看到李見心再一次倒在自己的面前。李見心聞言沉默了,良久才說道:“我會去找證據(jù)的,其他的我慢慢來?!?p> “好?!绷灰灰膊辉賱駥е?,凰兮接過話頭說道:“也許,我可以幫你問問我們的樓主?!薄八懔恕!崩钜娦耐普喠恕H擞旨毤毜赜嬢^了一番,只是興致再也沒那般高了。
傍晚,李見心三人分離,柳一一獨自一人回到了曹府,曹正修還在皇宮內(nèi)沒有回來,柳一一正坐在等下細細地思索著,天下間知道‘廣州血屠’一案是東廠主謀的,應該只有魔教教主、東瀛甲賀派伊賀派繼承人、義父和他的心腹,然后就是見心哥哥和我還有凰兮。
這四方,應該屬我們最弱,而東廠雖然名聲不好,但魔教和東瀛人的江湖名聲更是聲名狼藉,所以魔教和東瀛人手里拿出的證據(jù)只會被人當做給東廠潑的污水,并不能動搖東廠的根本,那么除了皇帝之外還有誰可以動搖東廠呢?柳一一一時沒有想清楚。
“一一,你在想什么呢?這么出神?!绷灰粡某谅曋畜@醒過來,嘴角一咧露出好看的笑容說道:“義父,你回來了,剛剛在思考一些問題。”柳一一順手接過曹正修的朝服,疊好,隨即砌好一杯熱茶送到曹正修面前,曹正修喝完熱茶,摸了摸柳一一的臉蛋問道:“剛剛在想什么呢?”
“義父,我今天在坊間聽到一些人在傳義父的一些流言,正在思考怎么辦呢,一時失神?!绷灰徽f著一分真九分假的真話。“你有這份心,就可以了,那些人不用去管他的。”曹正修說道。
“為什么呢?”柳一一問道。
“你有學過先秦諸子吧,也應該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所以像這樣的流言自然是不用去管他的,反而要讓他越來越大,把義父我妖魔化這樣就最好,這樣世人便會畏我懼我怕我,由此民心可用矣?!辈苷拚?。
“只是這樣對義父的名聲不好啊,萬一傳到天子面前,該怎么辦呢?”柳一一問道。
“名聲好也罷,壞也罷,于我又有什么干系呢?名聲只不過是最不值錢的東西罷了。圣上之圣明上達天聽,下達九幽,又豈會被一言以蔽之?”曹正修緩緩說道,竟散發(fā)出一身正氣稟然的氣勢。
“多謝義父教誨?!绷灰还郧傻厍妨讼律碜樱肆顺鋈?。
李見心正在客房里念著佛經(jīng),卻是傳來了敲門聲,李見心打開門一看,卻是帶著凰兮來到這家客棧的藍衣女子?!罢堖M!”李見心做了個請的姿勢,合上了房門,請女子坐下才問道:“你是?”。
“打擾了,我叫藍蝶,是飛凰樓的大管家?!彼{衣女子緩緩說道。李見心給藍蝶倒了杯薄茶,才問道:“請問找我什么事情呢?”。
藍蝶指了指李見心的竹杖劍問道:“這柄劍你是從哪里來的呢?”。
“這柄劍,是我?guī)煾邓鶄??!崩钜娦拇鸬??!澳悄銕煾高€健在嘛?”藍蝶問道,李見心沒有回答,只是露出疑惑的表情。
“這柄劍原本是我家樓主的舊物,后來贈給了照善禪師,只是照善禪師早已退隱江湖,之前倒是在樓主的嘴中知道了這柄劍,所以看到這柄劍一時有些疑問。不過今日倒是從凰兮的口中知道了你卻也解救過她,好似前緣重演一般,不過想來也是,照善禪師的弟子定然是江湖上有名的義俠?!?p> “你知道我?guī)煾档氖??你們樓主是?”李見心緊張的問道。
“我們樓主正是‘鳳凰仙’林洛雅,至于這柄劍倒是樓主之前提起從前的時候才曉得這柄劍的模樣,不過樓主也只是說道照善禪師救了她一事,其他的事情卻很少提,所以對照善禪師一事我是知之甚少?!彼{蝶拿過一杯冷茶緩緩飲完,又放下了茶杯。
李見心給藍蝶又續(xù)了一杯茶,隨即沉默了下來?!安贿^你想知道的話,到時候可以問問我們樓主?!彼{蝶又說道。最后兩人又寒暄了幾句,藍蝶這才從李見心的房間里出去了。
次日,李見心辭別柳一一和凰兮二人,道了萬聲珍重,二女依依不舍卻也只能辭別李見心。李見心卻是連忙出了京城,回到了驚惶閣。
“你回來了?”笑紅塵問道。
“是的,我回來了。不過我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你一下。”李見心說道。
“什么問題?”
“就是這個江湖為什么全是魑魅魍魎,洪水猛獸,竟然全無一點江湖俠義,這是怎么了?”李見心問道??墒切t塵這一次沒有給他答案。
“我在江湖的時候,江湖便已經(jīng)是這樣子了。只是我那個時候我也掙扎過,但是后來還是放棄了?!?p> “所以,這個江湖就一直是一潭死水?”
“是的,一潭死水?!?p> “我想把這潭水攪和,我該怎么辦?”
“……”笑紅塵又一次沒有回答,這是他難得的沉默。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說道:“這江湖本是一個名利場,每一個人都想著往上去爬全然忘了最初的正義,這你已經(jīng)曉得了,即使是一顆金子般的心在江湖久了也會被腐蝕的麻木不仁,所以…”
“所以,我?guī)煾覆艜屛以诳吹矫突⒌臅r候就跑?”李見心突然說道。
“你師父是誰?”
“照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