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離開“悠心齋”后,我便來到了武琦姐姐的酒館里。
許久不見,武琦姐姐都已經(jīng)有身孕了。她沒有多問什么便收留了我,幾個(gè)月來,日子過得平淡無奇,我每日在庫房幫著盛酒。武琦姐姐說我容貌可愛,讓我去前堂招呼客人,可我不想去人多的地方,武琦姐姐便也打消了這個(gè)念頭。我不要月銀,只要有口飯吃就行了,可武琦姐姐過意不去,她說不能白用人,月銀是一定要給的。
日子一天天過去,武琦姐姐的肚子也漸漸大了起來,不便在前堂招呼客人,沒辦法,我只得硬著頭皮去。
我不想在夏國拋頭露面,隱姓埋名平淡地過完此生便也無憾,可武琦姐姐好心收留,我也不好多做什么要求,用手帕蒙著臉,也看不清我是誰,這一來二去,我也就漸漸習(xí)慣了。
時(shí)日轉(zhuǎn)瞬即逝,一年期的國喪已過,新王繼位,舉國歡慶,酒館每日都賓客滿至,武琦姐姐常把小芝噯抱出來讓人瞧,逢人便說她生了一個(gè)多漂亮的女兒。
小芝噯確實(shí)生的乖巧可愛,大眼睛黑溜溜地,見人就笑,臉上還有兩個(gè)小酒窩。
“誒,你們聽說了嗎,咋們的新王,要娶妻了。”一男子咂了一口酒,洋洋得意地炫耀著第一手消息。
“你小子,竟八卦到王上頭上去了,小心腦袋?!蓖滥凶幼髁艘粋€(gè)抹脖子的手勢,示意他小心說話。
咂酒男子不服氣,說道:“這有什么,王上娶妻多正常的事,不娶妻才奇怪呢!”
“不知是誰家的女兒,這么有福氣?!?p> “聽說是丞相之女,要說丞相以前還提議重立新王呢,現(xiàn)在卻趕著把自己女兒嫁給王上,真趣!”
同桌男子坐不住了,打了一下對方腦袋:“快把你那從市井聽到的謠言收一收吧,小心惹來殺身之禍。”
男子不服氣地說道:“他們官宦之家的趣事本就是我們市井之人飯后談資,怎地,拿著我們的食祿還不能讓人說啊?!?p> 夏寧又要娶妻了,還是丞相之女,這一次,他是真心娶的吧。
我把一壇子酒端上旁桌,這個(gè)男人已經(jīng)在這里坐了很久了,他一直戴著斗笠,看不見他的模樣,他喝了好幾壇酒,依然口齒伶俐,一會(huì)兒要這酒,一會(huì)兒要那酒。
我只管給他上酒,醉不醉的關(guān)我什么事呢?真醉了,也就是在這兒睡一晚的事兒,明日一早多收他些銀兩也就罷了,這也不是稀奇事。
過了些時(shí)辰,客人漸漸離去,尋哥和小二收拾著碗筷,這男子還坐在這兒,不見走的意思,我在桌邊坐著打起了盹兒。
猛地驚醒,酒館里靜悄悄地,尋哥和小二也不見蹤影,估計(jì)是去了后院。
斗笠男子依然坐在原地,一動(dòng)不動(dòng)。
“這位客官,今晚在這里歇息嗎?”
那男子沒說話,我又問道:“客官,我們店要打烊了,您今晚住店嗎?”
男子緩緩站起,身子一搖一晃地走過來:“住店?哼,我今晚不住店,而是要……”
好熟悉的聲音,我以前見過他嗎?
他把斗笠取了下來,臉上的刀疤觸目驚心,一雙瞪得銅鈴般大的眼睛配著咧笑的嘴,活像一只吃人的厲鬼。
“殺人……!”
渾身散發(fā)的酒氣陣陣刺鼻,我捂住口鼻,說道:“客官說笑了,我這就叫店家來,給客官安排住宿?!?p> 說罷,我便要往后院走,可他伸手一欄,擋住了我的去路。
我的心怦怦直跳,深更半夜遇上酒鬼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沒等我說什么,他卻一把扯下我蒙在臉上的手帕,咬牙切齒地說道:“怎么,不記得我了?可我把你記得清的很呢!”
我疑惑地看著他,平日里并沒有跟誰結(jié)仇??!
“真是貴人多忘事???”
不對,我一定在哪兒見過他,一定在哪兒見過……
他笑得越來越猙獰,臉上的刀疤就像一條蠕蟲,扭曲得令人作嘔。
不,如果沒有這條刀疤,這眉眼,這口鼻,跟那個(gè)人,一模一樣……
“是你,夏岑?”
他收起了那副猙獰的嘴臉,鼻里喘著粗氣,說道:“記起來了?”
“你怎么,你的臉……”
“怎么?我的臉,不好看嗎?”
他的兩根手指磨挲著臉上的刀疤,指甲劃過發(fā)出“呲呲”的響聲。
這個(gè)時(shí)候,他來找我,干什么?他怎么發(fā)現(xiàn)我的?
我轉(zhuǎn)身想跑,卻又被他攔了下來:“想走?哼!門兒都沒有!”
“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呵,這夜深人靜,孤男寡女,你說,我想干什么?”
“新王繼位,天下太平,你能干什么!”
說罷,我掄起桌上的賬簿,朝他臉上一拍,向后院跑去。
“尋哥,有人鬧事……”我大喊著,后背卻被他使勁一拍,頓時(shí)昏天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