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木,珍稀樹種,可助武人寧心靜神,不過樹苗大小就價值百兩,而一張由青云木制成的床榻,可想而知會有多么貴重了。
此時,趙恒就躺在這樣一張名貴的一丈大床上。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上一秒還在在抓捕賭博團(tuán)伙的案件現(xiàn)場,下一秒就來到了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說陌生,是因為他確定這地方他從沒來過,說熟悉,是因為這里的每樣?xùn)|西他都了若指掌。
下意識的動了動手,掌心的異樣驚起了他的注意。
骰子?
一對宛如水晶般剔透的骰子靜靜地躺在他手心,內(nèi)里仿佛有一種透明的液體。
叩叩叩。
規(guī)矩的敲門聲。
“殿下,徐洗馬在偏廳等候?!?p> 吳地女子特有的腔調(diào)讓空氣都變得溫潤起來,趙恒聽得出來,這是自己的侍女——蘭芳的聲音。
至于洗馬,那是每個皇子都有的屬官,負(fù)責(zé)掌管侍從,教授文理。徐貴就是他的洗馬,是母親親自挑選的家臣,一直充當(dāng)著趙恒老師和護(hù)衛(wèi)的角色。
“請他稍候。”
趙恒翻身坐起,手一揮就收起了骰子。
門外,早就等候的侍女們魚貫而入,快速而又流暢的為他整理衣冠,束發(fā)配簪。
很快,他就來到了偏廳,一個藍(lán)色長衫、蓄著短須的中年男子端坐在下首,見他走近,急忙起身行禮,“見過殿下?!?p> “不必多禮。”雖然近乎全盤接受了之前的記憶,但是他還是不太懂自己母親的安排,所以他直截了當(dāng)?shù)拈_口了,“為什么?”
“嗯?”
徐貴明顯有了愣神,直到看見趙恒靈動的眼神,終于回過神來,“殿下果然宿慧驚人!”
“說說清楚。”
趙恒皺了皺眉,他不喜歡別人說廢話。
“十八年前,也就是殿下出生不久,當(dāng)時大皇子剛剛開始掌控權(quán)柄,二皇子也在逐步進(jìn)入政局,娘娘不想陷入紛爭,也為了保全殿下,便以秘法壓制殿下體內(nèi)五感,令殿下神思遲鈍,習(xí)不得武、學(xué)不得政,這才安穩(wěn)至今。”
徐貴解釋道。
“有這么危險?”
趙恒有些不信。
徐貴搖搖頭,“殿下可知,十三位皇子已有五位死于非命?!?p> “什么?!他們怎么敢……”
趙恒睜大了眼睛。
“首尾干凈,有何不敢?!?p> “那父皇……”
“穩(wěn)如泰山。”
趙恒沉默了,他沒想到這個世界這么兇惡,身為皇子竟然還有生命風(fēng)險。
“如今大皇子權(quán)勢最盛,二皇子稍遜,四皇子連同八皇子自成一營,其余諸位皇子要么依附,要么便如殿下一般。”
徐貴繼續(xù)向趙恒告知一些他需要了解的信息。
“如我一般?”
“是如同殿下此前一般,自困樊籠,遠(yuǎn)離斗爭?!?p> 趙恒點點頭,他需要捋捋,所以自己不是突然占據(jù)了別人的肉身,而是這一世本就在這里輪回。
“大乾以武立國,以殺止戈。沒有武功修為,就沒有一切。是這樣嗎?”
“不錯?!?p> 徐貴點點頭。
殿下的聰慧超出了他的想象,不僅能提前掙脫先天秘法的壓制,還能夠不驚不亂、條理清晰,實在是萬里挑一的資質(zhì),哎,也不知道當(dāng)初娘娘的決定,是不是正確。
“不需要飽讀詩書嗎?若是武人管轄城鎮(zhèn),如何教化民眾?”
“殿下說笑了,學(xué)武首先要識字,武功精要,內(nèi)功心法無一不是包含天地至理,所謂一理通而百理明,沒有足夠的武學(xué)修為,又怎么會擔(dān)任一鎮(zhèn)之長,一城之主這樣的職位呢?”
“所以……天下皆武?”
“天下皆武。”
徐貴神色鄭重,這是必須要闡明的一點,走卒販夫,人人都有可能是深藏不漏的絕世高手。
“難道朝廷就不加以限制?萬一發(fā)生爭斗怎么辦?”
“滄源約要第一條,武林不干政,皇朝不禁爭?!?p> “競爭?”
“不,是禁爭?!?p> “何為禁爭?”
“禁止武斗殺伐?!?p> “這樣不會出亂?”
趙恒眼里滿是懷疑。
“殿下看我這刀?!?p> 徐貴袖袍一揮,案桌上出現(xiàn)一柄連鞘長刀。
鑲金的手柄,沉木的鞘。
“利嗎?”
徐貴問。
“未出鞘,如何評斷?”
趙恒挑挑眉,有些莫名其妙。
“然出鞘必飲血,我在,刀在,誰敢亂?!”
徐貴語氣并不激烈,聽在趙恒耳里卻猶如斧鑿刀削。
誰敢出亂!
趙恒點點頭,明白了,這就是大乾的底氣,武林第一大世家、第一大門派、大乾皇族的底氣。
是夜,趙恒躺在床上,借著月光打量手中的骰子。
晶瑩如玉,敲不爛、打不碎,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質(zhì)。
如果仔細(xì)看,還能看見邊棱上一道道細(xì)密的刻痕,到底是什么?又是干什么用的呢?
等等!中午看不是在這!
趙恒雙目一凝。
雖然位置差距很小,但是依靠小刻痕的定位,趙恒十分肯定,骰子內(nèi)部的液體位置,長高了!
怎么會這樣呢?難道……
“琳瑯,消息準(zhǔn)確嗎?”
金紗帷帳內(nèi),看不清身影,只有清冷的聲音透過屏風(fēng)、淡淡傳來。
“娘娘,千真萬確!”一個女官打扮的女子在屏風(fēng)外絮叨,“這可是徐洗馬親自傳來的消息呢!殿下憑借自己的智慧打破了先天秘法,真的很了不起呢……”
“知道了,你下去吧?!?p> “諾?!?p> 又過了片刻,帷帳里才傳來幽幽一嘆,“難道,我真的做錯了?”
同一時刻,御書房內(nèi)亦是燈火明亮。
“老三?”
“不錯?!?p> 袁冬跪伏在地,面前這個披頭散發(fā)、狂放恣意的男人,僅僅是站在那里就給他莫大的壓力。
“確定是老三嗎?”
趙雍語氣平靜,不悲不喜。
“鑒魂鏡無異,身體神魂圓潤如意,血皇扣正常,皇族血脈無疑?!?p> “嗯,我記得,漳州沒有分封吧?”
袁冬沉默。
為人臣子,尤其是近臣,最忌諱的也最重要的,就是揣摩圣意。
而揣摩并不一定需要發(fā)聲,有些東西,說就是錯。
“這樣,你明天去宣旨,封三皇子為漳州王,許他京畿建府,”趙雍頓了頓,“另,賜他招賢令,將‘漳州王府’改名‘天下莊’。去吧?!?p> “諾。”
床榻上,趙恒選擇相信冥冥中的沖動,將手中的一對骰子拋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