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新來的縣令?”
林士覺好奇的看著眼前比自己還要小上一些的年輕人。
“不錯,是我。”
姚生笑了笑,拿出了蓋有漳州王印章的任命書,“這是證明?!?p> 眼神清澈,沒有絲毫躲閃,神態(tài)放松,步伐平穩(wěn),看來是真的。
林士覺定定的看了他一會,才伸手接過了任命書。
“是真印不錯,不過……”林士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既然你能拿到王爺?shù)囊],為什么會來做一個縣官?”
“當(dāng)官嘛,總得一步一步來?!?p> 姚生保持微笑。
無所謂的點點頭,林士覺顯然是不相信這么敷衍的答案,不過他也沒說什么,領(lǐng)著姚生進(jìn)了府衙,“我是清遠(yuǎn)縣丞,也就是你的副手,清遠(yuǎn)縣內(nèi),有富戶五千,貧戶一萬,外來佃戶以及流民都不在冊,但約莫有一萬戶?!?p> “流民?”
姚生楞了一下,“為何會有流民?”
“嗤?!?p> 毫不掩飾的嗤笑聲。
“果然,又是一個來鍍金的世家子啊,漳州王,呵呵?!?p> 面露嘲諷的搖搖頭,林士覺已經(jīng)沒有了回話的意思,揮揮衣袖大步向內(nèi)堂走去。
“還請先生教我。”
姚生躬身一禮,可是人影依舊沒有半分猶豫。
“姚生一生所往,唯懷黃金之印,結(jié)紫綬于腰,揖讓人主之前?!?p> 林士覺頓了頓腳步。
“請先生教我!”
他弓腰更深。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人影回到身前,緩緩扶起了姚生,語氣里依舊帶著些不可思議。
盞茶之后,兩人落座于府衙內(nèi)廳。
“這么說,其實還是有很多人為生計所迫,習(xí)不得武,吃不上飯?”
姚生皺皺眉,這與本體傳來的消息似乎有些出入。
“若果不是相信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憑這番話你就別想再讓我聽你一個字?!绷质坑X也有些疑惑,“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可說?!?p> 姚生笑了笑,就要把話題轉(zhuǎn)開,“本官剛到此地,還想請教林縣丞,這清遠(yuǎn)縣,如今最要緊的是什么事情?”
“最要緊?那就是城北三十里的盜匪了?!?p> 林士覺對于縣令的隱瞞并不意外,反正遲早會暴露,他也不急這一刻。
“盜匪?”姚生再次皺眉,“這事難道不應(yīng)該由縣尉負(fù)責(zé)嗎?”
“哼,如果我猜的不錯,我們那位縣尉大人,此刻怕是還在喝花酒呢!”
林士覺冷哼一聲,顯然對縣尉很是不滿。
“他身后有人?”
姚生看著他滿面怒火的樣子,頓時有了猜測。
短短的交流,就可以看出林士覺是一個性烈如火、剛正不阿的官員,縣尉能在這樣的上司領(lǐng)導(dǎo)下依舊我行我素,想必除了有后臺也不會有其他可能了。
“安撫使司副使,曹榮。”
林士覺似乎真的相信了他,又或者,是真的恨極了這些尸位素餐的官員?
“縣尉是?”
“他本家侄兒,曹修。我看他不如叫曹不修!”
“不論如何,先讓衙衛(wèi)去傳喚一聲,就說本官要見他。來人!”
姚生向門外高喊一聲。
一個衙衛(wèi)模樣的年輕人立刻小跑著進(jìn)了內(nèi)堂。
“新縣令要見我?”
怡紅院內(nèi),魁梧男子敞著衣衫,斜斜的靠在床邊,“他是誰的人?”
“回縣尉,據(jù)說是漳州王指派的人?!?p> 年輕的衙衛(wèi)十分恭謹(jǐn)。
“哼,會被派來當(dāng)個縣令,想必也不是什么值得被放在心上的,你就說本官正忙,沒工夫?!?p> 曹修揮揮手趕走了衙衛(wèi)。
“忙?”
縣衙里,聽著衙衛(wèi)的匯報,姚生有些好笑。
林士覺更是直接怒了,“你看看!你看看!這樣的人!這樣的人!”
“他就在怡紅院見的你?”
姚生看著面前的衙衛(wèi)。
“回縣令,不錯?!?p> “你叫什么名字?”
“屬下凌云?!?p> “好,凌云,這是三兩紋銀,你去把縣里打更的都叫來,讓他們?nèi)モt院門口,找找縣尉的蹤跡。明白嗎?”
姚生臉上始終帶著笑意。
凌云接過銀兩,不著痕跡的看了眼身前的上官,“屬下明白?!?p> 不一會兒,怡紅院門口就響起了連綿不絕的銅鑼之音。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縣尉大人!縣令大人找你!”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縣尉大人!縣令大人找你!”
……
幾個年過古稀的老人樂呵呵的,也不看身后老鴇陰沉的臉色,自顧自的在街邊敲打著。
姚生和林士覺坐在不遠(yuǎn)處的茶樓里,靜靜的聽著打更人的吆喝。
“你要羞辱他?”
林士覺給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又給姚生倒了杯,推到他面前。
姚生接過茶,勾起嘴角卻緩緩搖頭,“我只是想讓他出來,畢竟,怡紅院實在不是一個談話的好地方?!?p> “那你笑什么?”
林士覺挑挑眉,有些狐疑的看著對方。
“當(dāng)然是笑好笑的事啊。”
“哈哈哈哈~”
兩人相視一眼,皆是大笑。
怡紅院外,隨著打更人的叫喊,周圍人群越聚越多,嘈雜聲也越來越大。
“他們在干嘛?”
一個布衣短衫的漢子好奇道。
“好像是在找縣尉大人?!?p> “找縣尉大人怎么跑在這吆喝?”
拉著板車的漢子不明所以。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們清遠(yuǎn)的那個縣尉啊,不管事的,天天都在這怡紅院里花天酒地。”
街邊擺攤的小販不屑的撇撇嘴。
“???縣令大人難道不管嗎?”
路人驚訝道。
“管?”另一人插話道,“你可知道縣尉的叔父是什么人?”
“什么人?”
“那可是安撫使副司使?!?p> “什么?!副司使竟然有這樣的侄子?”
“不止呢?!庇忠粋€人加入了討論,“我聽說,城外的盜匪,也跟咱們這縣尉有些關(guān)系。”
“什么?!他怎么敢?!”
“他怎么不敢?兵權(quán)在他手上,沒有他的允許,盜匪哪能活這么長時間?”
人群一點一點聚集,流言也越穿越廣,附近的人們都知道了清遠(yuǎn)縣這個縣尉的貓膩,憤憤不已。
他們守在怡紅院前,將這個縣城最繁華的地方團(tuán)團(tuán)圍起,看著一個個從里面?zhèn)}皇奔逃的身影,似乎想要找出縣尉的蹤跡。
林士覺深深看了眼對座的男人,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斷然不能相信僅憑三兩銀子和幾句言語,就能做到這步田地,真是……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