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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書懷

第21章 墨梅尊主

鏡書懷 蟬耳 3044 2021-08-27 15:34:15

  陸襄雙眼被蒙了黑布,在秋水的挾帶下在半空中輕功飛行,這個時候,驚雷暴雨都已偃旗息鼓,天地安靜下來,耳中幾乎聽不到一絲聲音,只有冷風裹著泥土氣息不斷撲打在臉上。

  陸襄眼睛里黑得沒有一絲光,什么也看不見,沒辦法記路,只好放棄這個心思,也不管他們要把自己帶去哪里,腦子里混亂地尋思著,龍堯最后那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帶話給他,他是誰?難道龍堯知道秋水要帶我去見什么人,他想要的東西?難道龍堯是想以此作為籌碼,來換我性命么,那到底是什么東西?值不值得?

  約莫半個時辰后,陸襄雙腳落在實地上,看來抵達了目的地,不過黑布并沒有被取開,仍被秋水挾帶著往前面走。

  走出幾步,陸襄感到地面平坦踏實,腳下沒有任何植物,也許到達了某個石磚鋪就的庭院中。

  但走到第七步時,突然一股凜冽寒意鉆進身子,腳底猛地下陷,發(fā)出咔擦聲響,刺骨的冰涼瞬間從腳沖到全身。

  與此同時,一陣淡雅清朗的梅香夾在風中撲鼻而來。

  這是……雪?

  從已知事物中匹配到滿足這幾個特征的東西,只有雪,根據(jù)雙腳冰冷的范圍看,大概有半尺深。

  怪了,九月天氣,哪里堆起的厚雪?難道這里在高山上?四周還有梅花,可怎么剛才不覺得冷,走了幾步后突然冷起來?好像一下子闖進了寒冬。

  陸襄打了個寒噤,正要繼續(xù)走,突然眼前豁然一亮,黑布終于被取開,強烈的光芒刺得眼睛不舒服,陸襄閉了閉眼再睜開,驀地被眼前景象驚呆了。

  第一眼看到的,是無數(shù)盞漂浮在空中的白色燈籠,閃爍著慘白色光輝,像星河般綿延不絕地鋪向遠方,在光芒中,映照著好大一片詭異的白雪梅花林。

  梅花開得好妖異,全是黑漆漆的顏色,密密匝匝的掛在虬枝上,重重疊疊地鋪過去,淹沒了整片大地,漫天白雪燈光一映,像一副宣紙潑墨圖,放眼一望,天地間只有黑和白。

  這是怎樣一種詭異的場景,空氣突然變冷,鋪天蓋地的黑梅花,數(shù)萬盞白燈籠,絕非常理可以解釋,除非……陸襄想到之前的幻境中,恐怕也就只有幻境能將眼前不合理之處作出解釋。

  “小妹妹,這邊。”

  身后傳來秋水的聲音。

  陸襄回過身,不由眼睛瞪大,面前是座綠竹修楹的房屋,屋中燭光閃閃,顯然有人在,房子樣式古樸,非常眼熟,陸襄只看一眼,就立即聯(lián)想到幻境竹林里的那一間,兩者的構(gòu)造十分相似。

  此情此景,讓陸襄很難不跟先前的幻境聯(lián)系起來,難道兩者有什么關(guān)系?她心里不禁產(chǎn)生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又說不清是什么。

  秋水輕輕敲了三下屋門,然后推開,做了一個進門的手勢。

  懷揣著滿腹疑惑,陸襄跟著走進門,一進屋里,驟然一股溫暖的氣流裹住身體,從皮膚滲透到血脈中奔繞,說不出的暖和舒適,陸襄吐出一口氣,看來不用再挨凍了。

  抬目環(huán)顧四周,突然間陸襄身子大震,整個人登時愣在原地,腦子里炸得嗡嗡混亂。只見在正北方向竹壁上,高高掛著一幅木匾,上面兩個紅字赫然寫道——不悔。

  天!……難道是家里那一幅?定睛仔細觀察,這塊和家里的一樣都是朽木,木塊的顏色、紋路以及字在橫平豎直間的形態(tài),居然都和家里的一模一樣,陸襄每天都看在眼底的東西,絕對不會認錯。

  一個讓陸襄再也無法鎮(zhèn)定的念頭閃出腦?!麄?nèi)ミ^家里,極有可能將老爹挾持住了,也有可能已經(jīng)將老爹……陸襄不敢再想下去,一時間惶恐、擔憂、焦急……種種復(fù)雜的情緒將她從頭到腳淹沒。

  “砰”一聲響動,猛地將陸襄的魂魄驚醒,豁地回頭看,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但是虞止寒和秋水并沒有進來,什么?他們竟然沒有資格進這間屋,好家伙,究竟有什么人在這里?

  陸襄努力克制情緒,知道現(xiàn)在不是空焦急的時候,要振作起來應(yīng)對眼前局面。其實方才途中,她心中抱著必死的決心,可如今老爹落在他們手上,她重新燃起活下去的欲望,不論如何,一定要把老爹救出來,之后會怎樣,再做打算。

  她逐漸冷靜下來,再度環(huán)顧四周,壁上一盞燭火恍惚搖曳,將屋子照得空蕩而陰森,屋內(nèi)擺設(shè)簡單,沒有任何裝飾品,只有一桌兩椅,都是用綠竹編制的,整個房間的樣式很像幻境中那間竹屋。

  唯一不同的是,左壁間垂掛著一排薄薄的淺灰色紗簾,有燭光從紗布上透出來,似璀璨熒火,在黑暗中看來,別有一種光彩,清風拂過時,如同飄渺的冰梭織絮一般。

  “進來吧。”

  冷不丁地在一片寂靜中響起一個俊朗的男聲。

  陸襄心中一跳,凝視著紗簾遲疑了一下,然后輕輕掀開。

  第一眼看到的,是屋子四壁上浩如煙海的書法墨寶,沒有裱框,只是單薄的紙頁貼在墻上,一篇接著一篇,重重疊疊的鋪開,填滿了整個房間。

  好壯闊的景象,仿佛一瞬間墮入文濤墨海中,字恍惚變成萬數(shù)水墨蛟龍,在海中出云入涉、飛潛昇降,啼天地雷霆,聳山川大壑,煙濤澹澹,青冥飄忽……天臺浩蕩欲傾倒,山巔訇然若崩催……

  這些琳瑯滿目的字帖都非名家所出,但每一帖都寫得頗有名家的風骨,內(nèi)容除了詩詞歌賦,就是一些五典三墳、六藝經(jīng)傳,也有許多陸襄不曾讀過的高文雅籍。

  “我叫你過來坐?!?p>  也許陸襄望著字帖不知不覺間出神許久,那個聲音又響起,顯然在催促,但語氣親切,像在呼朋喚友似的。

  陸襄循聲望去,突見在落地窗旁邊,半明半晦的燭火光影里,有個一襲黑衣的男子,正盤坐案幾前執(zhí)筆寫字,他整個身子和影子融合成一團森森黑霧,透射出一股凜冽的寒氣,更有一種令人不敢逼視的氣場。

  陸襄深吸一口氣,然后走到他對面,在案幾旁席地而坐——既然他如此說,最好就此照做,借著桌上一粒橙紅的火光,凝目打量他一番。

  這是一張二十幾歲的面孔,清俊豐神,雙眉凌厲似劍,正注視筆鋒的雙目漆黑得沒有一縷光亮,散開的黑發(fā)把一半臉蒙在暗影里,燭火將五官的棱角照得慘淡。他微微低著頭,神情沉靜,執(zhí)筆的右手在紙上縱橫揮灑。

  “世間少有人知道我姓名?!?p>  一片寂靜中,又響起黑衣人的聲音,他聲音尤其俊朗好聽,他將手中毛筆和桌上一張宣紙遞過來,他手指白皙而修長,紙上筆走龍蛇地寫著三個字:

  梅玄楨。

  倘若有書法家在,定要稱贊此字縱橫揮灑,遒美健秀,姿態(tài)似長劍臨飛,又若江濤勁挺,氣勢不同于世間凡俗,可惜陸襄無暇關(guān)注他的字寫得好不好看,眼睛盯在“梅”字上挪不開。

  梅,老梅,這個人居然就是傳聞中的墨梅尊主!

  陸襄又吸了口涼氣,聽聞墨梅尊主武功絕世,行蹤神秘,極少在世間露面,見過他真容的人可謂屈指可數(shù),然而秋水居然竟直接將人帶到他面前,以這等“殊榮”相待。

  看來,龍堯那句話,就是說給這個人聽的,陸襄有一種感覺,如果沒有他那句話,今夜自己不會見到這位傳聞中的尊主。

  到了這一步,陸襄的心反而安定下來,再也無所畏懼,面對這樣的人,與其畏手畏腳惹他笑話,不如落落大方,陸襄雖一介凡人,但也要對方瞧瞧她的骨氣,于是干脆利落地接過筆來,在“梅玄楨”幾個字旁邊,寫下“陸襄”二字。

  她自小練習簪花小楷,雖不敢說造詣多深,也算得上工整秀美,不至于會把一幅墨寶毀壞,梅玄楨看了看,道:“丑是丑,好在行云流水,尚可入眼?!?p>  話音甫息,噌地一聲,宣紙陡然化為碎屑,似熒光在空中閃爍,一陣驟風吹進來,將碎屑卷進幽深的黑暗中消散不見。

  “謬贊了?!标懴迕娌桓纳幕亓艘痪?,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知道此時輪不到自己講話,放下毛筆,靜靜等他發(fā)話。

  梅玄楨轉(zhuǎn)頭望窗外,一雙深邃如古井的目光投向天地交際處,大雨沖刷過的天穹浮出藏青色,黑巍巍的樹影被風吹得晃動不停。

  “你很緊張,可你的緊張里沒有恐懼,只有沉重的焦躁憂慮,你難道不怕死?”——梅玄楨給了個單刀直入的命題。

  陸襄心想這位墨梅尊主果然眼光毒辣,一開口直接切中別人要害,看來沒必要跟他彎彎繞繞,直爽回答:“人生在世快情愜意,倘若怕死就畏手畏腳,未免窩囊了些?!?p>  “你認為我會殺你?”

  “你不會,但,我并不想活著出去。”

  “為何?”

  “你又何須明知故問。”

  梅玄楨微微一笑,道:“我本該取你性命,可如今不行,你知不知道,他為了跟我要你的命,付出了何等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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