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訣曦看來,昨日涼月走得實在有些決絕,他想著這天上地下那么大,也不是非得癡戀著一個心里有其他男子的涼月,如果有一天從這里回去了,還是第一時間把涼月的事情告訴陽辰為好,這樣的話陽辰和涼月就能夠再續(xù)前緣了。
雖然訣曦覺得自己實在不是一個寬容大度神仙,可是這樣的做的話也能夠給自己攢點功德,雖然他一界天宮的小殿下,實在沒有什么功德好攢的,也不喜歡做什么助人為樂的事情??墒莾汕橄鄲偨K歸是好事情的。
他想著當初在凡界,若是涼月是嫁給了陽辰,他們一定是情深意長相敬如賓的好夫妻,最后涼月也不必早早地死去,陽辰也不必起兵造反,最后也不會一杯鴆酒結(jié)束此生。
其實凡界的事情一直是哽在他心里的一根刺,今生對于涼月他想他可以適當?shù)卮蠖纫幌隆?p> 強扭的瓜不甜但解渴,他認同這句話卻不愿這么做。
心里雖仍舊這么想著,卻像是壓了一大塊巖石一樣悶。
他昨夜很頭疼的想了很多事情,又心下煩悶于是抄了很多遍觀規(guī),以待后來犯錯時可以用得到,到了早晨才迷迷糊糊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青衣像往常一樣來找訣曦,平時大部分來找他都是帶了吃食,這次來倒不是說又做了什么吃食給訣曦嘗,而是一千年一次的優(yōu)曇花盛開了。
優(yōu)曇花,又名優(yōu)曇婆羅花,一千年出芽,一千年生苞,一千年開花,彈指即謝,無枝無葉,剎那芳華。
青衣掌管著蓬萊山花草的生長,優(yōu)曇婆羅花是仙界有名的神秘圣潔之花,青衣之前用了很多辦法,從來沒有在蓬萊看到優(yōu)曇婆羅花盛開,今年訣曦來了,優(yōu)曇婆羅花便盛開了,她很自然地幻想著,是訣曦的到來使得優(yōu)曇婆羅花盛開。
于是十分想將此事告知訣曦。她搜羅了一點點優(yōu)曇花,仔細用帕子包著用法術(shù)護著,讓它沒有那么快凋謝,然后來到觀中訣曦的居所。
訣曦昨晚心中憋著一口氣,抄了十幾遍的觀規(guī),此時撐不住了,正趴在桌案上熟睡。燭臺下積了一層厚厚的燈油,燈芯上還冒著些微氤氳的煙火氣。
青衣到時,見到門半掩著,以為訣曦早已醒了,于是舉步進去,便見著訣曦正趴在桌案上將身子縮成一團睡了。
滿室靜謐,只余他均勻的呼吸聲。青衣將絲帕置于一旁,躡手躡腳地從床榻上找了一件訣曦的外衫替他蓋著。
幫他蓋衣服時,眼睛一瞥便瞧見訣曦發(fā)間之前一直系著的那根青白色發(fā)帶不見了。
她盯著那里看了很久,總覺得不太順眼,因為之前每次見到訣曦時,他漆黑如墨的發(fā)總是用那根發(fā)帶半挽半束著。她看得習慣了,每次見到他必然要見到他那根發(fā)帶,此時突然不見了,總覺得怪怪的。
青衣正看著訣曦的發(fā)絲出神,訣曦突然小聲說了一句什么話。她以為訣曦醒了,連忙喚了他一聲:“仙君”。喚完后,卻發(fā)現(xiàn)訣曦并未睜開眼,她看了片刻,才曉得訣曦原來是在說夢話。
“仙君睡覺原來那么不踏實的。”她微微笑著,俯下身子,將蓋在訣曦身上的外衣往他身上緊了緊,防止他睡夢中將那件衣服抖落下來。
這樣低下頭來,她便離訣曦極近,就聽得訣曦迷糊中輕輕喚了一聲:“清月”。
這個名字讓青衣心頭驀地一緊,因為在三月前他從訣曦的口中聽過這個名字,她記得很清楚,訣曦當時說的是:“就是沒有清月跳得好?!?p> 訣曦與青衣之間其實沒有什么過多的單獨相處的機會,因此每次青衣都額外珍惜與他在一起的時間,只要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事情,事無巨細,她總能記得很清楚。
青衣疑惑這個清月究竟是誰,俯著身子,聽著訣曦含混不清地說了些什么,唯有一句她聽得很清楚。也許是因為這句話里又帶上了清月兩個字。
但這句話實在令青衣心中一震,一時之間慌了手腳,差點一個趔趄絆倒在地。勉強穩(wěn)住了心神,清月看了一眼優(yōu)曇曼陀羅,怕驚擾了訣曦,緩緩出去,順道將門給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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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子沒有關(guān)上,訣曦醒來時感到一陣涼意,遂打了個哆嗦。
他睜開眼睛,只見桌案上零星地散落著一些細細密密的花瓣,長澤正靠在榻上的小幾上一派閑適地望著自己。
見他醒了,長澤打了個哈欠,問道:“醒了?睡夠了么?再不醒我快要睡著了。”
訣曦將身上的外衣放到一邊,“你何時來的,怎么也不知會我一聲,這么久了,總算是想起我在這蓬萊孤苦伶仃,于是良心發(fā)現(xiàn)想來看看我,有沒有被這個古怪的太瑤真君給折磨得不成樣子?”
“你怎么會被折磨得不成樣子,應該是太瑤要被你折磨得不成樣子才是。”長澤瀟灑地搖了搖自己的折扇,“不然的話白跟你四叔我混了這么多年。”
訣曦不屑地哼哼了一聲,走到長澤身旁坐下,又覺得這姿勢不太舒服,舒展不開手腳,便就勢躺在了床榻上,將手枕在腦后,一言不發(fā)地又閉上了眼。怎么看都像是受了些什么委屈似的。
這種樣子已經(jīng)許久沒有在訣曦身上出現(xiàn)過了,自打和長澤混以來,這副模樣除了訣曦在凡界歷劫那次回來,之后便一直沒有出現(xiàn)過。
“刷”的一聲,長澤將折扇收起來,一臉古怪地看著反常的訣曦,“怎么,莫非是真被那太瑤給欺負了?你且等著,連我長澤的侄子都敢欺負,你四叔我一定要將他打得滿地找牙,好給你出了這口惡氣?!?p> 若說這天上最護短的神君,長澤若論第二,沒有神仙敢認第一。長澤說罷,便真的氣勢洶洶地要出去找那太瑤算賬。
訣曦十分不屑,從榻上翻了個身,懶洋洋地開口,“怎么?四叔來蓬萊難道就是以為我受了欺負,為了幫我出惡氣的么?”
長澤的腳步一下子頓住了,想了想,好像這次來蓬萊并不是這個想法,于是又踱步走了回去。
他來蓬萊是想告知訣曦,天帝有意讓訣曦和魔界公主錦瑟聯(lián)姻一事。
據(jù)說,魔界公主錦瑟自那日見到風度翩翩的訣曦后,一直對訣曦念念不忘,愿與神界聯(lián)姻,聯(lián)姻后,兩界的恩怨從此一筆勾銷,魔界保證以后絕不與神界為敵,并且今后妖界若有任何異動,魔界一定傾力相助。
長澤將魔界公主錦瑟派來的魔界使者的話說給訣曦聽后,原本閉著眼睛假寐的訣曦,精神好了一大半,立馬起身問長澤道:“祖君答應了?”
“自然還沒有。”長澤搖了搖頭,“不過父君也沒有說不同意?!?p> 這件事情幾乎驚動了整個神界,也就這被太瑤管的成了個窮鄉(xiāng)僻壤之地的蓬萊山?jīng)]有收到這個消息,所以才沒有像其余地方一樣被此事驚動到。
這魔界公主錦瑟身份其實頗有些特殊,因為她的兄長乃是魔界之君——君臨,而她的義父乃是妖界首領(lǐng)滄溟,也正是因為這層關(guān)系,所以這幾萬年來,妖界和魔界一直都是聯(lián)合的關(guān)系,實打?qū)嵉囊桓K上的螞蚱。
魔界主動說要與神界聯(lián)姻,要不是腦子里哪根筋搭錯了,要不就是藏了個極大的陰謀。
自然這天宮里頭的神仙都是相信魔界是藏了陰謀的這個想法。但是魔界的態(tài)度十分真誠,錦瑟還專門來了天宮,說要見見朝思暮想的郎君——訣曦。
于是天宮里頭的神仙又有些覺得說不定真的是錦瑟對訣曦一往情深決定棄魔道從神道,棄小家從大義。畢竟訣曦確實是生了副好相貌,讓錦瑟非他不嫁這也是有可能的。
“這天上的仙伯們怎么會這么想,這一定是陰謀,絕對不能答應的?!?p> 聽完長澤簡單的一番敘述,訣曦扶著額頭頗為無奈,即使不能與涼月再續(xù)前緣,他也是很不想娶錦瑟公主。
“我也是這么想的,可是你還記得之前鄭崇南的事情,你去過一次魔界見了一次那錦瑟公主的事么?”長澤亦是十分無奈地問道。
這事兒發(fā)生沒多久,且那次涼月受了極重的傷,當訣曦記憶恢復后,還想將那錦瑟公主給收拾一頓幫涼月出了這口氣來的,他自是記得很清楚,但是這與錦瑟說要與訣曦成親的事好像沒有多大的關(guān)系,于是訣曦面上疑惑,掃了一眼長澤。
長澤一看就知道訣曦不太明白這兩件事情之中的關(guān)系,悠悠嘆了口氣,道:“就是你那次去魔界,她見到了你,覺得你的氣度,相貌都是上乘,對你一見傾心,所以才想要嫁給你?!闭f完后,長澤看著訣曦的眉頭越走越緊,忙接了一句:“這可不是我說的,這是那錦瑟親口站在第九天的凌霄殿上對著眾仙家的面說的。”
“難道小爺我的魅力這么大?見了一面她就非我不嫁了?可是我都在蓬萊待了三個月了,她才想著要來天宮里找祖君說這件事,反應會不會太慢了些!”訣曦實在不太能理解錦瑟的行事風格,只認真想了想那日在魔界的情形。
訣曦想了想,頭疼的要命,因為當時一心都想著要去救涼月,壓根沒怎么注意到錦瑟。訣曦現(xiàn)在仔細回想一下那日錦瑟的行為和話語,覺得確實是表現(xiàn)出對自己有那么點的好感,但又不太敢確定。不確定之余他還是想不通為什么錦瑟要過了三個多月才說這件事。
長澤又悠悠嘆了口氣,接著道:“好像是錦瑟也糾結(jié)了一陣子嫁還是不嫁你的事,所以忍了三個月的沖動沒有找過來,現(xiàn)在確定了自己的心意,所以才將此事說出?!?p> 這個理由還真是無法反駁,畢竟你又猜不到人家的心思,人家隨便怎么編,壓根就不能以對錯的方式去判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