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雨交加的夜晚,我光著腳尋找母親,雷電聲震的大地都在顫抖。
“母妃,母妃?!蔽蚁崎_層層紅紗,走進(jìn)燈火晦暗的漪瀾殿。
“啊——”
殿里傳來一聲母妃的尖叫,我循著聲音跑過去,透過隱隱約約的紅紗我看到她倒在地上。
“母妃,母妃——”我哭喊著終于到了母妃身邊,她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我費(fèi)盡力氣把翻過來,卻發(fā)現(xiàn)她瞪大眼睛望著我,流著血淚,死不瞑目。
我抱緊她留有余溫的身體,大聲哭起來,我沒有母親了,再也沒有母親了。
“母妃,不要丟下我,不要丟下我。”我哭的撕心裂肺。
哭著哭著我感覺到有人從背后接近我,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輕輕道:“晗兒,她不是你的母親,來,朕帶你去找你真正的母親。”
是父皇,我放下母妃,握緊父皇的手。
他帶我出了漪瀾殿,穿過回廊,繞過花園,走過廣場,登上皇城。
天空泛著魚肚般的白,太陽慢慢升起,陽光一縷一縷照向大地,點(diǎn)亮整個盛安城。
“晗兒,朕為了大楚犧牲了一切,你也要為大楚而死。”
父皇笑著對我說完,然后就一掌把我推下城墻。
我緊緊抓住城墻邊緣,我祈求的看向他。
“父皇,救我,救我——”
父皇很冷漠的看著我,看著我不停的掙扎不停的喊。
“啊——”
我終于抓不住掉下了城墻。
楚景晗夢魘從夢中醒來,她滿頭大漢呼吸急促,對剛才的夢心有余悸。
吳雅聽到楚景晗的叫聲推門進(jìn)入含光殿,見楚景晗已經(jīng)坐起,便貼心的倒杯水給她。
“殿下,您沒事吧?”
楚景晗搖搖頭,接過水杯一飲而盡,然后道:“做了一個噩夢,不礙事。”
吳雅輕撫著楚景晗背,等她休息好后道:“殿下現(xiàn)在已經(jīng)五更天,過一會兒該上朝了?!?p> 想到待會兒要去見朝中大臣,要讓他們?yōu)樗?,楚景晗就顧不得心中害怕起身洗漱?p> 趁她洗漱期間,吳雅已將楚景晗的朝服備好,見到闊別多年的朝服,她不禁心生感觸。她撫摸起朝服仔細(xì)感受那份粗糙,緩緩道:“太祖曾言,朝服硌身才會時刻提醒自己百姓依舊貧苦。”
“太祖圣明?!?p> “幾百年來大楚的朝服都是用粗麻制成,摸起來粗糙刮手,穿起來也很難受,上層貴族皮膚細(xì)膩點(diǎn)的,甚至可能會把皮膚磨破。”
楚景晗穿上朝服繼續(xù)道:“我當(dāng)年很不習(xí)慣這朝服,因?yàn)榫退愦┲?xì)膩的里衣,袖口領(lǐng)口的皮膚還是會感覺不舒服,但現(xiàn)在我很喜歡?!?p> 因?yàn)槌瓣现?,這是權(quán)利的感覺,是地位的感覺,是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感覺,她要留住這種感覺,就如她夢中所示,她也會像父皇一樣為大楚犧牲自己一生的時光。
朝堂內(nèi)大臣分兩邊于各自的位置上站好,眾人屏息等待但久久不見皇帝到來,紛紛開始竊竊私語。
“玥安老弟,你不是說今日陛下要有大事宣布么?”一位年紀(jì)五六十的滿臉威嚴(yán)的官員悄悄問蘇玥安。
“子詹兄,作為刑部尚書你應(yīng)該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知道?”蘇玥安像看珍奇動物一樣看著李子詹悄聲道:“你怎么當(dāng)上刑部尚書的?”
“玥安老弟,你知道本官一天犯人眾多,哪有空打聽這些事情?!?p> 李子詹,原本是吏部尚書張強(qiáng)的輔官,但張強(qiáng)貪污腐敗,他爹通敵賣國,東窗事發(fā)后張家滿門被斬,吏部尚書之位留下空缺,眾人都眼紅這個位置,李子瞻也不例外。
他已年近六十,做官三十余年,他的才干和資歷足以勝任吏部部尚書,但因?yàn)闆]有靠山一直屈居侍郎,眼見比他年輕晚進(jìn)刑部的張強(qiáng),從一個吏部普通文吏做到尚書,用了不到十年時間,他說不嫉妒那都是假的。
好不容易位置有了空缺,但面對眾多有背景的權(quán)貴官員子弟,他一個普通地方小縣吏的兒子,自然他也沒報(bào)多大希望,要不是秦相上書建議由李子詹擔(dān)任尚書之位,他恐怕一輩子都做不了尚書,是以這份恩情他一直銘記在心。
蘇玥安知道李子瞻的為人也就不再打趣,其實(shí)要不是楚景晗派人告訴他,這種機(jī)密他也無從知曉。
于是他傾身悄悄對李子詹道:“陛下身體不適,由晗王姬代政?!?p> “什么?”李子瞻那雙眼皮垂塌的瞇瞇眼竟也睜圓了。
蘇玥安愉悅的欣賞李子瞻和他昨日聽到時一模一樣的滑稽表情。
見周圍官員都看向自己,見大家好奇的眼神,李子瞻俯首道:“抱歉各位同僚,本官失態(tài)了?!?p> 安蒼禮戲謔出聲:“李大人面對刑犯痛哭流涕的請求都能繼續(xù)行刑,下官真想不到還有什么事能讓您這么驚訝失態(tài),不妨出來讓大家都聽一聽啊?”
周圍官員也紛紛附和,李子瞻知道這事情他不能先說出來,于是沉默不語。
安蒼禮的油滑讓他在官場擁有極好的人緣,與不茍言笑的李子瞻十分不同,是以他不喜歡安蒼禮這樣的人,也不知該怎么應(yīng)對。
蘇玥安對著安蒼禮神秘道:“會是一個讓你驚掉下巴的事情?!?p> 安蒼禮不屑的輕撇嘴角,剛想反諷就見劉福海走上大殿,無奈他只能噤聲站好。
劉福海走到御座之下,做出請到手勢,楚景晗才緩緩進(jìn)入一眾大臣的視野里,所有人都張大嘴巴露出驚異的神色,但沒有人敢出聲問。
楚景晗目不斜視,莊嚴(yán)而穩(wěn)重的緩緩走到劉福海身邊,她眼神如冰霜般冷漠,嘴角也不再帶笑,她嚴(yán)肅而冷酷的看著所有人。
她的這番表現(xiàn)讓大臣心中膽寒,不再將她視為一個美麗的花瓶,而是知道從前那個改革稅制、追查反賊的殺神又回來了。
劉福海見楚景晗站定,便拿出圣旨,朗聲念道:“陛下圣旨在此,眾大臣接旨?!?p> “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朕近日身體不適,擇晗王姬代為監(jiān)國,晗王姬者,文武兼?zhèn)洌薜律餍?,是朕之所選也,眾大臣須勤謹(jǐn)恭免,謹(jǐn)遵晗王之懿令,欽此?!?p> “微臣遵旨?!北姶蟪几呗暬卮?。
劉福海說完收起圣旨恭恭敬敬遞給楚景晗,她露出滿意的微笑。
“諸位,有事便奏,無事退朝?!背瓣下曇魷喓袂f嚴(yán)。
眾位大臣面面相覷后,紛紛低下頭不敢與高高在上的楚景晗有視線交接。
沒人響應(yīng),這很是不給楚景晗面子的行為,但自四皇子楚景玉不見以后,朝中大臣多投靠二皇子楚景琰一黨以保全自身。
現(xiàn)在楚元帝生病,監(jiān)國不是楚景琰,而是已經(jīng)退出政治權(quán)利中心的楚景晗,大臣們明白他們誰先出聲誰就會被打上背叛二皇子的標(biāo)志,成為二皇子一黨的眼中釘。
“本王再問最后一遍,諸位可有事啟奏?”
楚景晗露出了微笑,她在逼朝堂上這些人做選擇,選擇她還是二皇子。這朝堂上還有不少人是她外公秦相推舉過或幫助過的人,秦相出事他們被楚元帝威脅不能言,她出獄他們曾私下表明心跡,而現(xiàn)在正是圖窮匕見之時。
站在臺下的秦勢舊黨當(dāng)然也知道楚景晗的意思,但畢竟她曾被廢,而且皇帝久久不恢復(fù)她的權(quán)利,何況他們大多數(shù)已經(jīng)投靠楚景琰,三心二意之事做得了一次,可做不得第二次。
堂下的李子瞻想出列,卻被蘇玥安拉住,蘇玥安心知這是楚景晗的考驗(yàn),讓那些秦氏大臣做出選擇,而不是李子瞻這樣本就支持她的人,只是他沒想到這些人竟然這么懼怕安氏一黨。
沉默,沉默,良久的沉默,原本的秦氏一黨沒有一個人愿意先站出來。
楚景晗心中盡是失望,沒辦法她只好開口逼迫:“諸位大臣,父皇身體不適,特派本王暫代朝政,本王久不入朝,不熟悉政事,你們都是父皇的能臣,若是父皇不在的這段時期,政事上出了什么大錯,這后果我可不敢想象。”
楚景晗在臺上緩緩踱步笑著威脅,她繼續(xù)道:“本王有錯不過是被關(guān)應(yīng)幽園,而諸位可要好好思量?!?p> 楚景晗說完坐到劉福海早已準(zhǔn)備的位置上靜看眾位大臣的反應(yīng)。
蘇玥安心中嘆了口氣,松開扯住李子瞻袖子的手,任他出列。
“臣吏部尚書李子瞻,有本啟奏。”
朝中元老工部尚書蘇哲,也是楚元帝信任的大臣之一,他也緩緩出列。
“殿下,臣也有本啟奏。”
“好,一個一個來。”楚景晗拿起筆準(zhǔn)備寫下李子瞻所奏之事。
筆和紙張是她命劉福海準(zhǔn)備的,她想記錄每次上朝大臣所奏之事,以及朝堂上或下朝后與各位大臣商議的結(jié)果,如此一來,誰沒有盡心楚元帝回來自會一目了然,。
底下的大臣一見李子瞻出了頭,又見朝中元老蘇哲也出列,再見楚景晗認(rèn)真記錄的模樣,都明白上面這位主是誰都無法糊弄的,果然紛紛開始上奏,積極出言獻(xiàn)策。
楚景晗認(rèn)真做好每一個記錄,寫完最后一個字她輕輕放下筆,這次早朝終于圓滿結(jié)束。
“諸位大臣辛苦了,今日就退朝吧?!?p> “是?!敝T位大臣說完紛紛退下。
“殿下,還是您有辦法?!眲⒏:XQ起大拇指,他害怕早朝就在沉默中度過。
“非常時期下的無奈之舉,倒是辛苦劉公公幫我記錄?!彼鸺垙垳?zhǔn)備回勤政殿,劉福海趕緊接過:“殿下,讓奴婢來吧?!?p> 劉福海散落一張紙,那上面是二皇子一黨官員所議事項(xiàng),楚景晗想起她二皇兄,便出聲問:“二皇兄被禁足幾日?”
“回殿下,王爺被禁足十五日,怎么了?”
劉福海不明白為什么楚景晗突然問這個滿臉疑惑,楚景晗回想道:“二皇兄的人很配合?!?p> “這不是好事么?”劉福海笑道,其實(shí)他原本還擔(dān)心楚景晗壓不住那群大臣。
楚景晗心上憂慮,面上卻道:“確實(shí)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