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月光下
柯南抱著面包穿過一條骯臟的小巷，小巷的路面是沒有硬化過的，只要一沾水，就變成了一灘令人作嘔的污泥。而小巷的兩旁還堆滿了附近居民隨手丟下的垃圾，而這些垃圾還被很多乞丐翻找過，要到清潔日的時候，才會有人過來負(fù)責(zé)清理一下這些東西。
在很多年過去后，柯南對來阿巴斯奇亞朝圣的一群修道士形容他幼年時走過的小巷時說道：“很難想象我現(xiàn)在也還沒能忘了它，不過也確實很難想象我能忘了它。它可是整個大普魯斯帝國的珍奇，我敢說。它是全大普魯斯最臟最臭的地方！”
走到這條路前，柯南趕緊將自己手上拿的面包裝進(jìn)自己的衣服里面裹了又裹，以免沾染上巷子里的臭味，叫人難以下咽。柯南深吸一口氣，在心里默念道，很快就過去了，很快就過去了。
也不直到是不是心理作用，只覺得一眨眼的功夫，柯南就快穿過了這條看起來長的沒邊的小巷子，只是快要出巷子的時候，柯南突然腳下一軟，好像是踩到了什么東西，差點滑了一跤。
在身體勉強(qiáng)恢復(fù)平衡之后，柯南連忙往腳下的褲腿處看去?！扒f可別站上了什么臟東西，”柯南低聲嘀咕道。
一聲輕微的呻吟聲傳入了柯南的耳朵。一個看起來跟柯南差不多大的孩子正躺在小巷的陰影里面，而柯南剛剛踩到的，似乎是這個孩子伸出來的一只手臂。
“救救我……”孩子有氣無力的說道，“求求您了，給口吃的就行?！?p> 柯南這才注意到，孩子的身上好像有很大的傷疤，像被人毆打過的痕跡，現(xiàn)在看起來已經(jīng)發(fā)炎了，如果沒人管他，不出幾天，這個孩子就會臭死在這個巷子里面，然后被街道清理員捏著鼻子扔出去，在城外的隨便一個什么地方火化掉。
柯南最后再看了一眼這個孩子，然后扭頭走出了小巷。
等走到家里的時候，日頭已經(jīng)偏西了，柯南取出自己懷里的面包，一陣?yán)峭袒⒀柿似饋怼?p> 吃到面包里的果醬時，柯南皺了皺眉頭，想到。
“明天多給他一個銅板好了?！?p> 柯南住的屋子很大，但是也非?？諘?，從一進(jìn)房門之后，就根本看不到房間里面有一件像樣點的家具，木制的房間地板上沒鋪任何東西，踩上去老有種吱吱呀呀的感覺，更糟糕的是，房間的里面甚至還有幾個破洞，一到冬天的時候就總有風(fēng)從地洞里面冒出來，柯南和戴維斯?fàn)攤z就擠在一起取暖，一覺睡醒，兩個人的頭上都是一頭霜。
看著那張破舊的床板，柯南突然聽到了房間門被打開的聲音，一個跌跌撞撞的腳步踏著木制的地板進(jìn)了門。
即使是面對這樣的生活，柯南也很難對自己的便宜老爹產(chǎn)生什么不滿的情緒，看著戴維斯?jié)M眼看自己陌生的眼神，柯南就知道，在這個家里面，自己并不是受歡迎的那個。
戴維斯今天過的并不是很好，即使是酒精也很難麻痹他敏感的神經(jīng)。
“今天又有人去酒館里面找你了？”面對這房間里面久久的沉默，最終還是柯南忍不住先開了口。在柯南的印象中，只有一種情況能叫戴維斯早些回家，那就是如果有些穿戴者盔甲的衛(wèi)士去酒館找他，被煩的不輕的戴維斯就會少喝兩杯，早點回到這個四下漏風(fēng)的屋子里面。不過在柯南的印象中，這樣的事情已經(jīng)越來越少了。
“恩?！贝骶S斯隨手拿起柯南為自己準(zhǔn)備好的面包，在上面狠狠的咬了一口，說道，“那些煩人的家伙們總是擾人，不過好在這兩年他們已經(jīng)來的越來越少了?！?p> 不知怎么的，柯南從戴維斯的話里面聽出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寂寥之感?！八麄冋夷阕鍪裁?？父親?！笨履先滩蛔￠_口問道。
“他們，呵。他們找我這個老頭子也沒什么用的，找我做什么?！贝骶S斯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股自嘲一般的神色?！安涣倪@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了。你有，有個八九歲了吧，柯南？”
“差三個月七歲，父親。”柯南恭敬的回答道。
聽到這里，戴維斯又習(xí)慣性的想要摸索著找到自己身邊的酒杯，但卻抓了個空，于是只好訕訕的又拿起自己手上的面包啃了一口?！坝械臅r候真覺得你比你實際年齡要大上不少。這不像是遺傳我的啊，隨你母親嗎？”
“也許吧，我從沒見過母親，也很少聽您提起過，父親?！笨履匣卮鸬?。
聊天到這里，柯南卻久久聽不到父親回復(fù)自己的聲音了，只是有一陣熟悉的呼嚕聲響起?？履习炎约菏种忻姘淖詈笠豢谕滔氯?，然后躡手躡腳的跑到戴維斯的身邊，在確定他睡熟了之后找了一張?zhí)鹤由w在了他的身上，又把他吃剩下的一點點面包從他的手里面取出來，勉強(qiáng)把戴維斯調(diào)成了一個稍微舒服點的睡姿之后，便跑出了家門。
柯南知道，自己的家庭雖然不算富裕，但是自己的父親卻有個非常奇怪習(xí)慣，那就是從來不吃剩下的東西，所以這點面包當(dāng)然還是丟掉了。
在走到家里平時丟東西的地方，柯南卻踟躕了一下，拿著面包轉(zhuǎn)頭朝著小巷子的位置跑了過去。
小巷中，幾個乞丐走到了男孩的身邊，用脅迫的口氣問道：“今天有找到吃的嗎？”并且直接就一腳踹在了男孩身上。
可是這次，男孩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的求饒，或者是呻吟兩聲，而是干干脆脆的就沒有了任何動靜。幾個乞丐中的一個人拎起男孩的腦袋，伸手探了探鼻息，然后厭惡的扔在地上，說道：“見鬼，又沒氣了。去找下一個吧。”說罷，幾個乞丐便肩并肩的離開了小巷。
站在小巷一頭的柯南看著這一伙人走遠(yuǎn)了之后，才有跑到男孩的身邊，然后將戴維斯吃剩的哪點面包邊放到了男孩的手中。有那么一個瞬間，柯南也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困惑不解，自己為什么就做出這種根本沒得因由的事情來。
“能告訴我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嗎？”一個沙啞的聲音傳入柯南耳中。
“我不知道?！笨履喜恢趺吹模乱庾R的回復(fù)道。
說完這句話，柯南警惕的轉(zhuǎn)過身去，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自己的身后驟然間出現(xiàn)了一個身著灰色衣袍，面帶一副黑色面具的男人。
柯南有些驚慌的看了一眼街口，街道上空空蕩蕩的，看不到一個行人。
柯南開口說道，:“我叫柯南·戴維斯，你是誰？”
灰衣修士看著男孩驚慌的表情，隔著面具的連無聲的笑了一下，說道：“真看不出，你還是個貴族的子嗣?！?p> 在大普魯斯，平民是不允許有姓的，如果真的要分辨的話，就只能說自己是來自某某某部落的誰誰誰，當(dāng)然，現(xiàn)在部落已經(jīng)沒有了，平民只能說地名了。剛才柯南主動的做出自我介紹，交代自己的名字，未嘗沒有一種威懾的意思。在王城下謀殺貴族，這件事并不是誰都能擔(dān)負(fù)的起的。
“我是誰并不重要?！被乙滦奘繛榱私心泻⒎艑捫?，一邊說話，一邊還主動的后退了一步。“但我想你一定不后悔認(rèn)識我，我能教你讀寫，想學(xué)嗎？”
“我可能付不起學(xué)費?！笨履弦贿呌幸痪錄]一句的跟這個修士搭著話，一邊準(zhǔn)備伺機(jī)跑出去。從這兩句對話中，柯南已經(jīng)聽出來了，這個人十有八九是個老頭，自己真要瘋跑出去，有很大把握能甩掉他。
“我覺得你沒明白我的意思，孩子?！被乙滦奘款D了頓，繼續(xù)說道，“我要教你，不要學(xué)費，只要你每天抽出來點時間陪我這個老頭子轉(zhuǎn)一轉(zhuǎn)就好了?！?p> “我覺得吧，您的想法不錯，但是我有點消受不起，沒準(zhǔn)這個孩子愿意呢？”柯南突然往灰衣修士身后一指，然后趁著修士轉(zhuǎn)身回頭看的時候飛一般的跑了出去幾個呼吸間就吧修士甩得無影無蹤了。
灰衣修士看著柯南飛奔而去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蹲在了小巷里面，為那個剛剛?cè)ナ赖男∧泻⒆銎鹆硕\告。
這可能是這個男孩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人為他禱告。
北地，有個還在換牙的小男孩正在用四下漏風(fēng)的口音一句一句的念著《薩丁古經(jīng)》。
“當(dāng)一個人需要幫助的時候，偉大的主上沒有幫助他，這是因為主上想讓他知道，要學(xué)會利用身邊的人和事情來處理問題，自力更生的人好過天天禱告?！?p> “這一句錯了，最后半句是，虔誠的人自然有福報?！闭驹谝慌缘男奘繜o奈的說道，“這已經(jīng)是你第多少次讀錯這一句話了？本格拉！”
本格拉不耐煩的點了點頭，這本書上的字他早就認(rèn)識了，只不過其中的很多東西實在太過于無聊，叫他不感興趣，而且總覺得原文是不對的，所以故意按著自己的意思念了下去。直到房子外面隱隱約約的傳出一陣馬蹄聲的時候，本格拉的臉上才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門爾德見留他不住，便干脆放他跑了出去。
“別玩的太瘋了，晚上回來要記得再讀幾遍……”門爾德本想再囑咐上幾句話，卻不料自己話音未落，本格拉就颼的一聲跑了出去。
本格拉竄出去之后，鎮(zhèn)長笑瞇瞇的從門外走了進(jìn)來，問道：“那孩子學(xué)的怎么樣?”
門兒德嘆了口氣，遞給了市長一張畫滿了涂鴉的羊皮紙，道：“你好沒容易弄來的，就這么糟蹋了?！?p> 鎮(zhèn)長看完之后，卻高興的笑了起來，抓著自己已經(jīng)發(fā)白的胡須，朝著門兒德說道：“看看這幅畫，畫的是我吧，多像啊。我看，這個孩子沒準(zhǔn)還有藝術(shù)家的天賦?！?p> 看著鎮(zhèn)長高興的樣子，門兒德微微搖了搖頭，苦笑連連。
門外，只見一行人騎著高頭駿馬正往鎮(zhèn)長的家門口趕來。本格拉興奮的站在鎮(zhèn)長家門口的柵欄上興奮地朝著這行騎士大叫起來，隨后竟直接翻過柵欄跳了出去。
身后的鎮(zhèn)長太太不禁埋怨了一句：“我的小祖宗，門就在旁邊，非要爬這欄桿，這欄桿有什么好的?！?p> 本格拉沒有說話，只是以爽朗的笑聲回復(fù)了鎮(zhèn)長太太，隨后便像是一只歸巢的小鳥一樣奔向了那一行人。
“父親，霍普叔叔，弗雷德里克叔叔！你們回來啦？”本格拉高興的喊道，“我給你們看，這次我又長高了不少，到了可以騎馬的年紀(jì)了?！闭f罷，還興奮的拽住一匹馬的鬃毛，用手比劃了起來。
一行騎士們微笑著從馬上下來，競相的跟本格拉打了招呼。
“嗨，帥小伙子，最近過的怎么樣??？我可聽說鎮(zhèn)上有不少姑娘都已經(jīng)看上你了，露水可不傳沒影子的事兒?！?p> “不錯，不錯，又長張壯實了不少，在這么長下去，我就不止能教你白天騎馬了！”
“我教給你練的弓箭怎么樣了，待會可要考?？夹Ｄ悖?shù)娜艘粋€星期都不許做鬼臉哦？”
很快，本格拉就被這群騎士逗得臉皮紅一陣，白一陣的，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直到一位身穿鏈甲，腰胯騎士劍的男人從馬上下來，從他下馬的姿勢可以看出，這個騎士的腿受過重傷，走路下馬的時候有些明顯的坡腳的感覺。
他穿過人群，摸了摸本格拉的腦袋，說道：“很抱歉，孩子，我得待會再過來陪你，現(xiàn)在我恐怕要先跟鎮(zhèn)長大人聊一聊?！闭f罷，便拖著坡腳走了向了鎮(zhèn)長家的大門，只是再進(jìn)門之前，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事情一般，回頭看了一眼圍在本格拉附近的騎士們，說道：“嘿，嘴上都給我把著點門！”
騎士們轟然大笑一聲。
自從那天何塞從鎮(zhèn)長家走了之后，何塞便掏出了自己的積蓄組建了一只傭兵團(tuán)，從自己的封地和鎮(zhèn)子的酒館里面招募了些個不甘于平庸，或者是些有過一段故事的人，專門在鎮(zhèn)子的附近做些維持治安的工作，鎮(zhèn)子和鎮(zhèn)子附近領(lǐng)地的人都親切的叫他“治安官何塞大人”。
何塞跨過了鎮(zhèn)長家的門簾，走進(jìn)了鎮(zhèn)長的家中。
“喬伊斯大人，”何塞向著鎮(zhèn)長微微的行過一禮后，急切的說道：“有些事情允許我向您匯報一下?！焙稳贿呎f著，一邊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門爾德。
門爾德站起身來，表情先是有些尷尬，繼而又變得嚴(yán)肅起來，便點了點頭，沖著喬伊斯和何塞說道：“我待會再回來。”
門爾德是見過世面的人，何塞跟鎮(zhèn)長匯報治安工作快有了十年，從來都沒背著過自己，這次應(yīng)該是有大事情要發(fā)生。
何塞有些抱歉的拍了拍門爾德的肩膀，等確定門爾德走出門口一段距離后，低聲說道：“我這次帶回來了不幸的消息，距離我們鎮(zhèn)子很近的三個四個韋根人的部落，進(jìn)來可能要有動靜?！?p> 聽到這句話，喬伊斯臉上的笑容凝固了，拿在手里看的羊皮紙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