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鎮(zhèn)上一日
包大亭匆匆將當(dāng)天山上發(fā)生的滅門慘案,洋洋灑灑地寫了一大張宣紙,他根本不知道現(xiàn)場情況是什么樣的,但是他硬生生憑借自己想象力和鎮(zhèn)子上到處的傳說,添油加醋地寫出了一個匪夷所思駭人聽聞的大報道。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黑色如大鵬般的身影飛到了馬車上方,張開白森森大口,露出尖利獠牙,一口照著楊老頭的后脖子咬了下去?!币淮笤绨笸ぞ妥邙P儀客棧一樓的一張桌子前,這里平時來往人多,他像說書先生一樣,將自己寫在紙上的東西,一點點地說給邊上人聽。
效果相當(dāng)不錯,本來客棧就是消息集散地,他身邊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一個個聽得津津有味,包大亭慢悠悠喝口茶水,“你們知道怎么了?”,眾人將頭湊得更近了,“血!血噴得滿天都是,像下了場大雨。”包大亭用力喊了出來,連自己都似乎嚇了一跳。
“楊老頭不是雇了幾個保鏢了嗎?”有人問道。
“嗨,就那幾個魚骨村的人嗎?自己性命都保不住,前幾天還不是在山上被人搶了,要不是有過路的幫忙,那次也早死幾個了。”另有一人搶著答話。
包大亭臉露微笑,微微點頭:“楊老頭請的這幾個,到也不是怕死之徒,眼見黑影兇惡,也拔出刀來殊死一拼。那黑影越過楊老頭車頂,就這樣站在路中央攔住去路,回過身來,露出一口慘白的牙齒,嘴角掛著鮮血。一個護(hù)衛(wèi)見狀大喝一聲,揮刀就沖了過去?!卑笸び昧ψ隽艘粋€揮刀的動作,用來加強(qiáng)語氣。
眾人見包大亭又欲言又止,心中紛紛難熬,有人著急:“老包,你快說啊,別老吞吞吐吐的?!?p> 這次包大亭不再搭理他們,他將桌上一個空碗往前一推:“各位,小的是憑講故事吃飯的,你們聽得有趣,我可是肚子中還咕咕叫呢?!?p> 大家見他露出真面目,有的人便起哄站起身似乎不愿再聽下去,還有些人卻鼓著勁不肯散去,包大亭有點不樂意:“瞧瞧你們這些人,別整天光想著白吃白喝,也尊重點我的勞動好嗎,你們打賞些茶錢飯錢,我也能更好地為你們講故事啊?!?p> 他的話只引來一陣哄笑,并沒有人真的掏錢往他碗里扔。
包大亭將自己寫的那張大字收起,邊收邊說:“我聽他們紅毛鬼說過,他們那邊有這種故事的紙,他們叫報紙,放在機(jī)器上一次能出幾十張,可要看的人就必須花錢買,哪像你們這些個,我說得口干舌焦你們都無所謂,看戲也不是需要給點錢的嗎?”
包大亭牢騷話音才落,只聽“叮”地一聲,碗底出現(xiàn)了塊碎銀,大概有一兩左右,“包先生說得是,這個是辛苦錢,可以買些茶水潤潤嗓子?!?p> 大家散開一條縫,吳衡從人堆里擠到前面,包大亭一看銀子,臉上又有笑容,忙道:“原來是吳老板,感謝感謝,那我還是繼續(xù)講下去好了?!彼麑阎幸呀?jīng)收起的宣紙又重新掏出來,準(zhǔn)備開講。
“哎~,包先生不用講了。”吳衡用手阻攔了一下。
邊上人見本來又可以聽了,卻被人家花錢的人阻攔,不由起哄,要包大亭繼續(xù)。
吳衡將兩手一分,示意眾人聽他講:“楊老頭一家被滅門是事實,官府已經(jīng)在查案了,不過卻不是包先生所講的黑影人喝血這般?!?p> “吳老板知道詳情嗎,不妨說來聽聽?!?p> “詳情我也不知,一切等官府查了才能明辨,不過最近出山的道路不太平,我也是耳聞的?!眳呛饪蜌獾鼗卮?。
“吳老板,您可是這尋金鎮(zhèn)上的大戶啊,您可以和官府協(xié)商,怎么來保護(hù)這里客商的安全?!比巳褐杏腥烁呗暫傲司?,將在大廳里眾人的眼光都吸引到這里。
吳衡雙手一抱拳,向四周拱了拱手,大聲道:“承蒙各位看得起,在下只不過是個生意人而已,和各位一樣,也是混口飯吃的,所以我也希望鎮(zhèn)子上大家太太平平,因此大家還是需要多多支持官府?!?p> 馬上有人接口:“這官府沒啥球用,離開越國中心又遠(yuǎn),里面人都沒幾個,如果山里邊那些原住蠻子打過來,守都守不住。”
“是啊,是啊?!备胶吐曀钠?。
“這說得有理,官府就幾個衙役,這里也沒有城墻,要不是地處偏僻,早不知被誰占了。”大廳里有人竊竊私語。
“說不得楊老頭被滅門也是那些原住蠻子干的?!?p> “你這一說,還真有可能喔。”
賬房方先生走過來,在吳衡耳邊耳語幾句,吳衡點點頭,笑吟吟地和邊上人打招呼,一邊聽眾人各自分析,然后慢慢退出來,向大廳中央的樓梯走去,二樓的欄桿處,有兩人正倚在那里看著下面,其中一個正是同??蜅5氖项^。
見吳衡從下上來,石老頭連忙迎上去,“吳老板,我將龍三少爺請過來了?!?p> 吳衡的眼神越過石老頭的肩膀,望向他身后那人。
龍海生也將目光迎了過來,他長身玉立,今天換了身灰色布袍,頭上用發(fā)髻將頭發(fā)固定,兩根飄帶隨意垂肩,腰帶上隱隱亮銀色的絲線才能看出這一身貌似簡約的打扮,其實不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
吳衡臉上堆笑,抱拳拱手,一邊方先生已經(jīng)推開吳衡專用房間門,吳衡作手勢請道:“久聞龍三公子乃堂堂一表人才,今日得見,果不其然啊?!?p> 龍海生也不見外,大步走進(jìn)房間,然后回答:“都說要來尋金鎮(zhèn),必先見過吳老板,小弟此次前來特意拜會?!?p> 兩人互相客套一番,隨后落座,石老頭上前:“兩位,我店鋪還有事,我先走了,你們慢談。”
等到房間里僅剩下吳衡、龍海生和方先生時候,吳衡開口道:“龍三少,不瞞您說,您這些日子受的委屈我有所聞,您家里的事我不能妄議,但您要做一番事業(yè)來尋金鎮(zhèn)到是來對了?!?p> “我也是聽江湖朋友相傳,說這個大陸上此地才是一個全新的地方,只要有本事,錢財來得容易,官府在此地也沒有啥影響力?!?p> 吳衡笑笑道:“江湖之上以訛傳訛,以為這里遍地都是黃金,哪里會有這種好事?!?p> 龍海生:“喔,這到要聽聽吳老板,此話怎講?”
“前些年,是有人在大蒼山里面挖出過金子。”吳衡悠悠道,似乎在追溯往事,“可那是個小小的礦脈,沒有多久就被挖空了?!?p> “嗯?”
吳衡示意龍海生用茶,他自己用嘴對著嶺南紅泥茶壺啜了口,“金礦是挖空了,但是發(fā)財?shù)南s是滿世界飛,然后很多人來到這里?!?p> “有到處找礦的,有等著被人雇傭找礦的,大家都等礦吃飯呢?!?p> “可是,吳老板,在下一事不明,既然沒有礦,大家還混在這里干嗎呢?”龍海生發(fā)問。
吳衡差不多已經(jīng)掂量出龍三少爺?shù)哪苣土?,不由心里也是一嘆,臉上卻依舊不動聲色:“礦有不有已經(jīng)不重要了,只要發(fā)財?shù)南M€在,你看這些日子,來鎮(zhèn)上的人越來越多了?!?p> 方先生在旁邊附和:“連西洋的紅毛鬼子都來了不少?!?p> 吳衡用手指了指窗外,他人坐在椅子上,似乎能看見什么似的,“港口、碼頭都建了,外海還有商船來。”
龍海生低頭不言,他還在消化吳衡話里的意思,少頃他抬起頭:“不過,我的朋友說,這里其實還是有礦的?!?p> 吳衡不經(jīng)意地瞥了眼龍海生:“當(dāng)然,關(guān)于礦的傳說一直沒有停止。”
龍海生對這個興趣比較濃,下意識地身子前傾,臉上寫滿了渴望。
方先生適時插話:“龍三少爺有所不知,越國已經(jīng)不允許私自開采,所有開采的土地必須有越國內(nèi)發(fā)紅印章執(zhí)照。”
“這個無妨,”龍海生隨意地?fù)]揮手,“龍家在越國內(nèi)也有些生意,到時請家族里的掌柜們申辦一個即可。”
吳衡和方先生不被人察覺地交換了下眼神,吳衡用手指揉了下額頭,“龍三少,有些事情必須告訴你,越國采礦的這個執(zhí)照,規(guī)矩也是不久才定下來的,并不是申辦就可以領(lǐng)取的?!?p> 龍海生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看來傳言不可信,人人都說尋金鎮(zhèn)能發(fā)財,哎?!?p> 龍海生的失望是顯而易見的,他離家出走,帶著一股怨氣,這種怨氣源自于家族的輕視和不信任,從上到下人人都認(rèn)為他只是個紈绔子弟,連自己找個喜歡的女人都要收到擎制。
來尋金鎮(zhèn)是個機(jī)會,這里有礦藏,他龍海生只要有一個礦,財富的聚集程度就會趕上家族幾輩子的生意,到時候再讓家族成員看看,他龍三少爺?shù)降资莻€怎么樣的人,你們不讓我娶桐兒,到時候我偏大大方方地讓桐兒從龍家牌樓的正門入。
短時間內(nèi),龍海生臉上所表現(xiàn)出來的心理狀態(tài)全部落入?yún)呛夂头较壬劬铮褒埲贍斒怯写笾鞠虻娜?,在尋金?zhèn)是會找到辦法的?!眳呛鈩裎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