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司長煜挺直的脊背驟然垮了三分,似是有些無奈,“所以?你是不是也覺得孤離經(jīng)叛道,居然妄圖以男子之身覬覦帝位……”
語調(diào)中夾雜著輕嘲,淺色瞳中劃過一抹黯然神傷,司長煜腳邊是燭火掩映下矮小的影子,單薄的身形終是顯出幾分脆弱,昭示著他并非如表面上那般強(qiáng)大無匹,無懈可擊。
“孤的父后,乃將門之子名門之后,明明有著一身經(jīng)緯之才,文韜武略樣樣都不輸于女人,卻只能囿于后宮之中,在方寸之地抑郁寡歡,最終抱冤含恨而死……”
司長煜凝視著地上的搖曳的影子,嗓音低沉嘶啞,“帝王皆涼薄,皇帝眼中只有她自己。父后過世,她甚至都沒掉一滴眼淚?!?p> “孤跪在父后的棺槨前,冷眼看著滿室虛情假意,從那時就暗暗發(fā)誓,終有一日,要讓這些害死我父后,卻假惺惺抹眼淚的男人,付出代價……”
“孤要奪了那個女人的江山,將她從那把尊貴的椅子上攆下去。要讓她余生都在憤恨怨憎當(dāng)中無力掙扎,為自己犯下的惡行贖罪……”
“孤還想廢了現(xiàn)在這腐朽凝滯的制度,什么相妻教女,什么不可拋頭露面,男子無才便是德,”司長煜笑中嘲意深濃,微微仰頭,眸中不知何時已經(jīng)籠了層朦朧的水霧,狹長的眼尾暈出一抹瑰艷的紅,愈發(fā)明艷,令人心折。
“這些狗屁不如的規(guī)則,不過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女人用來捆綁束縛男子的工具罷了,因為她們害怕男子會比她們更加優(yōu)秀,做得更好……”
“孤要男子也能招搖過市,入朝為官,封侯拜相,加官進(jìn)爵……”
“孤的確有野心,且心中存著這般駭人聽聞的隱秘心思……”司長煜緩緩抬頭看向時醴,濕漉漉的長睫黏在眼瞼,細(xì)嫩的臉上如白瓷般細(xì)膩,似雨后枝頭被打濕浸潤的白梅。
掩在袖中的手攥的極緊,淺色瞳中似有些惶然,又含著些小心翼翼的期待,就像是溺水的人,妄圖抓住身旁飄過的浮木一般,試探地朝時醴詢問,道:“你是不是覺得,孤的想法很傻很天真,癡心妄想也不過如此,對吧……”
時醴頷首,“確實天真?!?p> 轟——
腦中仿佛有巨雷炸響,司長煜眼前有一瞬間的空白。
本就白皙的膚色此時更是白的透明,單薄的身形微顫,幾乎搖搖欲墜。
他之所以將心中隱秘的心思剖析給時醴知道,很難說是不是懷著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覺得眼前這人是能夠信賴的,甚至是——會對他表示理解的。
明明還未見過幾面,司長煜的內(nèi)心卻好似篤定了,這人是不一樣的,跟那些迂腐到令人生厭的女人不一樣。
可如今時醴的答案,卻像是在赤果果的嘲笑著他的一廂情愿,笑他到底有多么天真……
是啊,時醴也是女子。
立場的天生對立,注定容不下他這個離經(jīng)叛道的男子。
司長煜覺得自己有些難過,不,應(yīng)該說是很難過……
似是被全世界都拋棄背叛的絕望揪著他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