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異就這么看著,眼前一陣恍惚,心中驀然間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眼前所處的世界是如此的不真切,無論是那場夢境還是現(xiàn)在,一切都無比的荒誕,她甚至恍惚間覺得,自己像是戲臺上被牽著表演的木偶,命運的軌跡,早已經(jīng)是被人安排好了的。
不管她愿不愿意,都要被裹挾著繼續(xù)向前……
那么接下來,還會發(fā)生什么呢?
裴異心中有種莫名的預感,從那場夢境開始,她的人生就已經(jīng)遠離了平靜這兩個字。
就是不知,起伏跌宕之下,將要去往何處……
在裴異同青芽對峙的當頭,鶴歸院這一從來偏僻罕有人至的院落,卻是迎來了幾位不速之客。
正君的心腹恩叔領著兩個膀大腰圓的侍衛(wèi),輕易就鉗制住了院里手無縛雞之力的主仆二人,然后,將手中端著的湯藥全數(shù)灌進了裴余的口中,做完這一切之后,一行人又快速離開了。
不多時,裴余連發(fā)高熱,燒壞了腦子的消息便傳遍了王府,叫聞者無不啞然唏噓。
感嘆裴余這個庶出的小姐當真是命運多舛,自小體弱不說,如今竟是燒成了傻子,整日瘋瘋癲癲的,當真可憐……
裴異第一時間就得知了這個消息,也清楚,一切都是自家父親的手筆,對此,她心中并無任何愧疚的情緒,甚至并未生出太大的波瀾。
裴余落得個這樣的下場,只能說是咎由自取。
妄圖害人者,終歸要反噬其身,害人害己!
這樁事了,裴異心中卻惦念的另外一件事,有關于常思琪,她的表弟。
若非夢境中所見種種,她竟是從來都不知曉,從小當做親弟弟疼愛的常思琪,竟是對自己懷著那般隱晦的心思……
一想到常思琪,裴異便頭疼地皺起了眉心。
讓她更為頭疼的是,腦中正思索著這樁事到底該如何解決,下人便通報,表少爺過來了。
“表姐……”
不待裴異說話,門外便傳來一聲興奮的呼喚,聲音清澈,脆如鶯啼,而后一道纖瘦的身影便風風火火地小跑著進來了。
“表姐,你身上的傷好的怎么樣了?還疼不疼啊……”
裴異眉頭緊皺著,只覺得腦中嗡鳴,耳邊全然是聒噪的雜音。一見到常思琪,聽到他的聲音,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記憶便洶涌地鉆了出來,叫她眸中晦澀,有些呼吸不暢……
她瞧見過對方囂張跋扈,面目猙獰的模樣,也聽到過對方絕望凄然的慘叫。
如今驟然重逢,裴異心緒頗為復雜,竟有些不知該怎么面對眼前這個鮮活的少年,只是怔怔地瞧著他,半晌,嘆息著說出一句,“思琪,你年紀也不小了,該嫁人了,別總往我這里跑,要被人說閑話的……”
常思琪臉上揚起的笑臉驟然僵住,低垂著眸,委屈地小聲辯駁,“說閑話就說閑話,我又不怕那些,最好是真的嫁不出去才好……”
“胡鬧!”
裴異驀然一聲厲喝,打斷了常思琪的言語,也叫他嚇了一跳,眼淚汪汪地盯著裴異,眸中驚懼未消。
從小到大,這是裴異第一次在他面前發(fā)脾氣。
常思琪怔怔地看著裴異,一時間竟覺得眼前這人如此陌生,全然不見往日的親近和溫情。
叫他更受打擊的卻是裴異的話,字字句句都那么殘忍,像是用刀子在割他的心。
“你的婚事,我會讓父親好好參謀的,必然給你尋一個相貌端莊人品絕佳的妻主,今后就在家里安心待嫁,莫要再亂跑了……”
“我不!”常思琪猛然搖頭拒絕,“表姐,你不能這么對我,我……”
我喜歡你??!
常思琪抿緊了唇,到底還是把后半句話咽了下去。
白皙的臉頰漲紅,羞憤又委屈,倔強地凝視著裴異。而后者眸色沉沉,始終無動于衷,常思琪望盡了,卻也只能看到裴異眸底一片不容置疑的漠然……
“我討厭你!”
常思琪終是忍不住哽咽出聲,丟下這么一句,便小跑著離開了。
……
這天之后,常思琪再未在裴異面前出現(xiàn)。
而裴異也開始騰出精力,對王府中的侍衛(wèi)進行了一番仔細的篩查,將幾位庶姐安插的釘子拔了個七七八八。
那伙在夢境中被常思琪雇傭的亡命徒,也被她提前滅了口。
縱然現(xiàn)在一切都不同了,覃頤生并未嫁入王府,平安地待在那個邊陲小鎮(zhèn),可裴異并不敢賭,只是盡自己所能,將一切隱患消除掉……
正君那里,裴異日常時時過去請安,也提了給常思琪找妻主的事。
在正君欲言又止時,裴異了然地開了口,“思琪年紀不小了,沒必要空耗在我身上,我心中只當他是弟弟,絕無可能的……”
正君有些訝然,“原以為你是不開竅,沒想到竟是知曉那孩子的隱晦心思……”
“罷了罷了,你既無意,也不能耽誤了思琪的大好年華?!闭陨运尖饬艘幌拢S即道:“我明日便回去,跟他爹爹商量一下,給思琪尋摸一樁好親事……”
父女這番談話過后,正君當真是將常思琪的婚事放在了心上,其后數(shù)日積極地往爹家跑,跟常思琪的父親,一同張羅著他的婚事。
之后沒幾天的,裴異再向正君請安時,就見他面前的桌子上,擺了數(shù)張世家貴女的畫像,正君自其中撿了幾張,頗有興致地跟裴異介紹著,“這幾位都是我跟希玉物色好的,無論品貌家室都跟思琪頗為相配,你也過來瞧瞧……”
裴異擺擺手,對此無甚興趣,“你們決定就好,我對于這方面可不擅長……”
她現(xiàn)在滿腦子只想著趕快把常思琪嫁出去,絕了這段孽緣才好。
正君便又將畫像放下,緩聲道,“說起來,馬上便是父親生辰了,正好趁著這個機會,邀請些適齡女子過來,叫思琪好好挑一挑……”
“嗯嗯?!迸岙愋牟辉谘傻膽?p> 她一貫就不甚在意這些瑣事,偏偏正君談性一起,總要說上一大通,便只得左耳進右耳出了。
正君絮絮叨叨囑咐了一大堆,一抬眼瞧著她的模樣,登時就氣笑了,罵道,“別光操心別人,你什么時候給我領個人進府啊,瞧瞧別人家孩子都會跑了……”
“……”
最后的最后,裴異實在頂不住正君的絮叨,索性直接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