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坐定,只見蘇婉垂眸道出了當(dāng)年百草堂內(nèi)的前塵舊事。
蘇婉是家中的長女,出生在醫(yī)館百草堂。
才剛學(xué)會爬,就在爹娘的指引下開始了神圣而又有趣的“抓周”環(huán)節(jié)。
所謂“抓周”就是將方才學(xué)會爬的足月嬰兒放在紅布上,在紅布的另一邊放上許多零零散散的物件兒。
這些物件兒也不拘泥于形式或是數(shù)量。
有小算盤,狼毫筆,銅錢,印章,玉佩,桃木劍,自然還有白面饅頭這些。
這些小物件兒都是一份美好的寓意,比如說拿了小算盤以后能當(dāng)掌柜,拿了印章長大后能當(dāng)高官。
小蘇婉就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被放到紅布上,興沖沖地沖上前去。
隨即,一手攥了個大白面饅頭塞進嘴里,一手從放著抓周布下面的桌子暗格中擺弄出了她爹蘇繼給青樓一女子贖身的贖身契。
年輕溫柔的蘇夫人當(dāng)場暈厥,所有人亂作一團,只有小蘇婉樂呵著往沒有長牙的嘴里塞那白面饅頭舔著。
說來也奇怪,自從這件事兒發(fā)生之后,蘇婉他爹的脾氣秉性倒是改了許多。
不再日日流連青樓酒館,也不再常常出入賭莊牌桌。
反而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做起了生意。
蘇家老小都覺得是那死心塌地的蘇夫人改變了花天酒地的蘇堂主,但事實也確實如此。
蘇夫人原名秦翠芙,也是京城做官人家的女兒。
那時候的蘇繼還是個窮大夫,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就這樣,兩個年輕人相遇了,并且在短短數(shù)日就陷入了愛河。
秦家雖說不是什么豪門大家,但也日子吃喝不愁,怎么可能放任女兒嫁給一個什么都沒有的窮小子。
這門親事自然就遭到了全家的反對,自然,除了秦老爺子的小妾,小妾巴不得趕緊把這個秦小姐嫁出去,嫁給不富裕的人家最好,食不果腹一輩子。
可秦姑娘也就是蘇夫人也是個執(zhí)拗的人,她認定了這個窮小子,自然就要跟他走一輩子。
秦老爺子勃然大怒一氣之下將這個閨女逐出了家門,斷絕了關(guān)系??汕毓媚飬s高興的不行,終于能和心上人一起浪跡天涯了。
可事情的現(xiàn)實總是不是美滿的。
離開了秦家,秦姑娘是個金枝玉葉的嬌貴身子,蘇繼又窮,兩個人風(fēng)餐露宿饑寒交迫。
秦姑娘就陪著蘇繼做著赤腳醫(yī)生,在京城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日出日落。
終于兩個人有了點積蓄,也就擁有了一個小攤給人看病。
可有了錢,這蘇繼就開始不老實。
一得了空有了閑錢就跑到青樓去快活快活,完全不顧家中的秦姑娘??汕毓媚镆彩侵厍橹?,只要蘇繼告訴她只是去為人看病,就算衣袖上沾了女人的胭脂,秦姑娘也會選擇相信。
說來也怪,那年京城大疫,生靈涂炭。無數(shù)的大夫束手無策,可偏偏就是那蘇繼祖?zhèn)鞯囊粔K磨石磨出的藥就能治這病。
原本同樣的藥材同樣的成分,別的醫(yī)生制出的藥一點用都沒有。
世人皆說,這就是老天爺給那父母雙亡的蘇繼賞了一碗飯吃。
那年蘇繼就成了萬民的救世主,就連皇上都親自賜了宅邸和醫(yī)館取名百草堂。
日子一天天的變好,蘇繼也就將祖上傳的磨石供奉在了祠堂,似乎蘇繼就開始慢慢地走上正道,也不再去花天酒地。踏踏實實地懸壺濟世。
不久后,蘇夫人就有了喜脈,誕下了長女蘇婉。
蘇婉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長大,在蘇婉六歲的時候,蘇夫人又懷上了一胎。
這一胎是個男嬰,也就是蘇婉的弟弟,取名蘇澎。
按照蘇老爺子的話就是女兒蘇婉最好能繼承家業(yè),成為大夫打理百草堂百世安寧。
兒子就習(xí)武練功,日后征戰(zhàn)沙場庇佑一方平安。這是蘇繼的想法,也是蘇繼年少時的夢想,仗劍走天涯。如若不是當(dāng)年自己是家中獨子,并無兄姐,否則早已做個浪子,浪跡天涯了罷。
自己無法做成的事,就把機會留給兒子。
這是蘇老爺子最美好的寄愿。
可偏偏蘇婉就是不喜歡當(dāng)大夫,一聞見那熬藥的腥苦氣息能當(dāng)場嘔吐起來,看見那作為藥材的蜈蚣蝎子能一蹦三尺高。
而那蘇澎也不按照父親的安排發(fā)展,并不喜歡舞槍弄棒,身子也是孱弱,偏偏就愛唱那戲曲,夢想成為名角兒。
多次勸說無果,蘇老爺子也就放任兩孩子自由發(fā)展,只要是正直善良之人,想做些什么那就做些什么罷了。
只是每每看到這個原以為恬靜溫柔的蘇婉拿起刀槍棍棒耍得舞舞生風(fēng),這個兒子蘇澎捻著蘭花指咿咿呀呀的練嗓,蘇老爺子就會拉著蘇夫人的手嘆一嘆氣搖一搖頭。
蘇夫人就會為蘇老爺子揉了揉太陽穴,錘一錘肩,告訴他兒女之事不用太過在意,正所謂兒孫自有兒孫福。
兩個孩子長得也越來越大,蘇老爺子就開始給他們請師父。
請來了一個武功高強的和尚來教蘇婉習(xí)武,也請了名伶來教蘇澎唱戲。
日子一天天過去,雖說有些吵鬧,但也安靜祥和。
只是平和的日子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就有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打破了百草堂的寧靜。
那是一個青天白日,那日的百草堂并沒有多少人前來抓藥,掌柜站在柜臺前點賬,其余的幾個堂主的徒弟也百無聊賴的打著盹。
那個滿身是血的人就跌跌撞撞的闖了進來。
那人身著異域短褂,脖上掛著一圈月牙狀的銀飾,頭上也帶著寫滿了奇形怪狀符文的頭巾,捂著胳膊就闖進了內(nèi)院。
侍女家仆們一陣驚呼,還是蘇老爺子沉著穩(wěn)定吩咐徒弟們趕忙去關(guān)上了百草堂的大門,還立上了今日繁忙不營業(yè)字樣立牌。
幾個家仆一同幫忙將這個渾身是血的男子抬進了里屋,蘇婉和呆呆地看著這一切,想要進去湊個熱鬧卻被父親擋在了門外,喊她去跟蘇澎玩鬧。
可蘇澎執(zhí)心唱戲根本不理在一旁急切好奇的蘇婉,見到他是這個樣子,蘇婉也就不再理這個弟弟,而是直接跑到了里屋的窗邊,。
伸出指頭沾了點口水捅破了那層窗戶紙,透過那個眼往里面看著里屋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