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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雍正爺這樣的丈夫

第三章 天真兒女

像雍正爺這樣的丈夫 小樂即安 5530 2020-03-14 11:16:46

  諾如又拉我一同躺下,讓我唱歌與她聽。

  我看著帳頂,隨口胡說起來,

  “寶兒你看,我們想象一下,這個帳頂上面爬滿了葡萄藤,垂下一串串紫紅透亮的葡萄。我們現(xiàn)在躺在葡萄架下,想吃哪串了就摘下來吃,好不好?”

  小人兒立刻來了興趣,伸手向空中去夠。我也去夠,和她一起將葡萄放進嘴里,裝做品嘗的樣子。然后她又假設,上面還結了桂花糕,又去摘了桂花糕來吃。后來她爬到我的身上,坐在我的肚子上,去夠帳頂垂下來的那一串串的葡萄,桂花糕,冰糖葫蘆等等,說得小嘴里口水幾乎掉下來。

  我隨著她小小身體在我肚上的起伏跳躍,昏昏欲睡起來。

  忽然,我于睡夢中驚醒,記起自己好像正在陪著諾如。我一下坐起,伸手去夠她,生怕她從我身上跌到床下去了。我回頭一看,原來小人兒睡著了,歪在我的身側,在床里睡得正香。我輕輕卷起錦被,給她的小身子裹上。然后我窩在一旁,將她擋在床里,呆呆地看著她那張精致的小小睡顏。

  貴妃已化作帳頂星月,靜靜地籠罩著我和諾如。如果她現(xiàn)在還在這里,諾如會是多么的幸福啊。貴妃對我,一向寬容友愛??上以谀軌蜃龅降臅r候,卻對她諸多懷疑和保留,總是避免去見她。兩年前我回來之后,容顏已改,萬般踟躕。后來,在我終于同她敞開心扉的時候,上天卻又不允許我有那樣的奢侈,能與她多些心意相通的時間了。如今我能替她照顧這樣一個可愛的小小精靈,給我?guī)砹硕嗌倏鞓窌r光,我又是何其幸運!

  是啊,我是竊取了旁人的珍寶。我的心中幾許內(nèi)疚,幾許欣慰,幾許惆悵。

  漸漸的,我睡了過去。

  醒來天已經(jīng)大黑了。諾如比我先醒來,她爬到我的臉側,揪著我的頭發(fā)把我弄醒了。她推搡著我說,“額娘,起來。”

  我抬眼看看窗外的天色。糟糕,今日可是失了規(guī)矩,弘旺應該早就從宮里回來了,怎么也沒人來回我。我匆忙起身,摸索到桌前化亮火折,點著了一根蠟燭。

  周嬤嬤和彩虹聽見動靜,一前一后進來請安。

  周嬤嬤起身后說,“福晉同郡主歇午覺的時候太長了。晚上若是走了困,可就不好了?!?p>  我一下想起了我的母上大人。

  大學第一年暑假,不知道為什么我經(jīng)常喜歡睡很久。母親便經(jīng)常來趕我起床。那個時候,我很驚訝也很委屈。因為就在半年之前的大一寒假,她經(jīng)常囑咐我的話還是,放假又沒事,你應該多睡睡,好好養(yǎng)一養(yǎng)。那個感覺實在是太幸福了。誰知道短短半年以后,我稍微多睡了一下,母上大人便要敲門進來讓我起床。起初她不肯說原因。我多次追問之后,她含糊其詞地說,怕我將來會“四不全”,嫁不出去。直到今天我也沒明白,所謂四不全,是哪四樣不全?

  我高中語文老師曾經(jīng)玩笑說到,她的大學宿舍名為“半月齋”。所以,可能是因為那個暑假里我多長了幾斤肉?不過,母親的擔憂后來被證實是多余的。工作之后,她老人家經(jīng)常的囑咐又變回了,陳諾,你要多吃點,長點肉,你實在太瘦了。

  唉,母上大人的心啊,為何總是如此善變?叫人如此難忘她的恩慈。

  于是我朝周嬤嬤說,

  “嬤嬤說得是。嬤嬤的話,讓我想起我的額娘。她在家中也常如此叮囑。”

  周嬤嬤頓了一下,

  “許詩音找您,老身擋回去了,說您在這邊歇息了。貝子爺從宮里回來,在屋外給您請過安?!?p>  我聽了這話,便問她弘旺進了晚餐沒有。周嬤嬤回答,許姑姑安排過了。

  我將諾如交給她們洗漱,走出門去。

  走進庭院,正巧遇到弘旺從他的屋里出來。我快步走向他,微笑問他,今日進學可好,順利嗎。他朝我躬身行了一禮,恭謹說到,

  “兒臣謝額娘問詢,今日一切順利?!?p>  我看著面前的半大少年。他的神色中,有一些我看不太懂的東西,似乎并不是一切順利的樣子。我囑他起身。弘旺是一個很成熟的孩子。我曾經(jīng)憂心過,因為他父母的遭遇,他會不會對雍正爺心存怨恨?目前看來似乎并沒有。他對他的伯父雍正皇帝,似乎頗為景仰,態(tài)度溫順恭敬。

  雍正爺為了給他心愛的皇儲寶親王鏟平繼承皇權的大道,竟然將寶親王的哥哥,他自己的親生兒子弘時,過繼給了弘旺的父親,他一輩子的政敵廉親王作為養(yǎng)子。在我回來之前,這位養(yǎng)子已經(jīng)與弘旺的父母一起,殊途而同歸,情狀頗為慘烈。

  這件事,成為我從來不敢過問的深宮疑云。

  所謂虎毒尚不食子。情根深種的我,對此傳聞也只能做到那五個字----眼不見為凈。我回來之時,這一切都已塵埃落定。再去糾纏那些嗜血的殘酷真相,又能奈何。也許就像千語曾經(jīng)勸我的那樣,我又何必再去追問那些我不該去過問的東西,作繭自縛,徒然自苦?

  就像雍正爺對我說過的那樣,他有權利保留內(nèi)心里屬于他自己的秘密。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那種不容我挑戰(zhàn)分毫的神色,給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是啊,君威難測。他不僅僅是我面前的雍親王,是我的良人,他更是這一整個煌煌帝國的主宰者。他又怎么可能允許,他的某一個女人去將他的心思完全看個清楚明白?無論他對這個女人多么有愛意。

  也許我應該慶幸吧?命運之輪的緩緩推動,讓這位爺對我充滿了柔情蜜意,而沒有將我置于他的敵對陣營,我幸運地沒有成為他想要敵視和除去的人,不是嗎。想到那種可能性,我渾身幾乎打了一個寒顫。

  弘旺起身之后,便想告退。他今年已經(jīng)快滿12歲。我總覺得,與他成為名義上的母子,并未給他帶來多少溫暖和安慰。昔日那個身穿紅袍,玉雪可愛的稚齡童子,那個拉著我的手,殷切地喚我阿諾姐姐,請我一定要留下陪他玩耍的小小兒郎,在我離開之后,驟逢巨變,一夜長大。

  如今他的個頭已經(jīng)竄到了我的肩膀以上。他的面色沉穩(wěn)堅毅。危險的青春期就要到來,他卻不得不攜帶這千瘡百孔,孤身一人,獨自去趟那條黑暗的急流。想到這一點,我總覺得于心不忍。

  于是我又問他,上書房的太傅們對他好嗎?一同進學的阿哥公子們呢?有無人欺負他?他又與誰人要好?今日有無讀到甚么他喜歡的書籍?

  這些話,從他到我身邊生活這一年多來,我逐漸地慢慢問他。這一堆問題,他并不會全部作答,但也不會完全不答。他通常只回答其中的一兩個問題。

  “回額娘的話,兒臣與田文鏡大人的長子甚為相得。他名田驊,字云來?!?p>  田華,字云來。我默默記下這個名字,這將是我以后與弘旺聊天的線索。只有不停地按照他給我的藤,詢問他告訴過我的人與事,我才有可能稍微窺探面前這位少年人的深沉心事。

  “哪個華字?華夏的華嗎?”我問他。

  弘旺微微朝我欠身,“那他家人還不敢。綠楊影里驟驊騮,得意秋,名滿鳳凰樓?!?p>  原來是說駿馬的那個驊字,確實是一個極好的字。

  我便問他,“他屬馬嗎?”

  “額娘聰慧。正是屬馬,比兒臣小了兩歲?!?p>  我微微頷首,“下次可以請他來山莊玩耍。”

  弘旺抬眼看了看我。我朝他展顏一笑,以鼓勵的態(tài)度。

  他定了定,似乎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問出了口,“額娘與田大人相識么?”問完之后,他可能意識到此話不妥,臉上現(xiàn)出一些懊惱的樣子,閉嘴不言。

  我笑笑,“額娘在御前聽差的時候,有幸見過田大人一面,目睹過田大人談笑風生的樣子。想來這位驊少爺,一定也是位厲害人物。”

  可能我的這個話題,弘旺確實感興趣,他今日的話比平常多了不少。他面露一絲笑容。

  “古人云,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見天道。額娘便是如此人物。兒臣諸人正是稱他一聲驊少。他年紀小,打架功夫卻是一流,為人又極仗義,經(jīng)常幫兒臣在孫太傅面前頂缸。感謝額娘對他的青睞,改日便讓這個走運的小子來給額娘磕頭?!?p>  我不由自主回憶起那位田文鏡大人,說出“臣從小在私塾就是個混不吝”時,那副睥睨天下的神氣,實在是讓人過目難忘。沒想到他家的少爺已然將這一家傳精神,延伸到了上書房學堂之內(nèi),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我朝弘旺笑道,

  “并非是這位驊少爺走了什么運,額娘只是一介尋常婦人。如若不是因為他是弘旺的知交好友,額娘并無興趣見這樣一個半大混小子。不過,既然你將他引為摯友,他就值得額娘一見。額娘總要把把關,看看此子的品性,是否值得你與他交往?!?p>  他抬眼望我,默不作聲。

  我笑道,“我小的時候,也最煩我的額娘插手我交往的朋友。當時我覺得,她老人家總是叫我尷尬,在友人面前好沒面子。不過我可以保證,不會叫你的朋友難堪。就算有無想法,也是過后再告訴你。而且也只是建議,不會迫著你接受。”我向他承諾。

  他想了想,終于朝我點了頭。

  我又笑說,“不如多叫幾位知交好友來,你們可以玩蹴鞠。我記得,你從前很喜歡蹴鞠。”

  弘旺的眼睛猛然一瞇。那雙神似雍正爺?shù)捻?,緊緊地盯住了我的雙眼。

  我突然意識到,盡管雍正爺千叮萬囑,我還是一時不察,無意中失言了。

  為了避免怪力亂神一論,雍正爺嚴禁外人將我與阿諾兩人聯(lián)系起來。知曉此事的,除我自己之外,到目前為止也只有雍正爺本人,已過世的貴妃娘娘與許姑姑三人而已。就連蘇公公,雍正爺似乎都沒有告知過。許姑姑是因為,她對我的一言一行實在是太熟悉了。重逢的時間越長,她就越露出一些疑惑的神色,常常若有所思、話中有話地試探我。雍正爺眼見我的不安日趨嚴重,便在我與他大婚之前,向許姑姑言明了此事,說我是負載了阿諾的記憶而來的人。惹得許姑姑又是落淚,又是歡笑,與我欣喜擁抱良久。

  我曾問過許姑姑,害不害怕我是妖魔鬼怪?她只說了一句,“一切都是菩薩的安排”。

  是啊,坦然接受,樂觀面對。抱著這樣的心態(tài),得也歡喜,失也喜歡,得失完全不必放在心里。這句話,不失為人生旅途上的金玉良言。

  看著弘旺那深沉的目光,我躲閃了一下他的眼神。他還是個未長大的孩子,與阿諾也僅是數(shù)面之交,我又何必讓他知曉這樣奇異的事?或許會讓他心神不寧做惡夢的。在他那樣的身世背景下,我不能再給予他更多的刺激了。

  弘旺見我沉默,再次向我行禮,回他自己的房間去了。

  我走進正廳,許姑姑迎面走來,朝我輕語,

  “阿諾,晚餐備好了,多用一些。你最近看著又瘦了一點?!?p>  沒有外人的時候,我堅持讓許姑姑仍然稱呼我的名字,而不是福晉二字。她愉快地接受了。我想她也明白,我依然深深懷念往日在御前當差的時光。

  那些屬于阿諾的最美時光。

  在我的心中,它漸漸地與陳諾的十六歲融合在了一起。

  它變成了我整個人,有關于青春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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