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行行出狀元,如果說做惡人也算一行的話,那白冠肯定是佼佼者。此刻,身在歷陽的他也想好了下一步的去處。
歷陽一敗,他不敢再回后趙宮中,那個劉錚肯定不會給他好顏色,恐怕還會身遭不測。江南更不能久留,此時奸謀敗露,他的仇人遠比朋友多。此時他已想到了一招妙棋,能否咸魚翻身就看這一步了。
……
崤山,天下九寨之一,自古就是戰(zhàn)略要地,晉秦之戰(zhàn)坑滅秦軍就發(fā)生在這里。
白冠師徒此行的目標就是崤山,而惡名遠播的秦嶺雙鷹便虎踞在這大山之中。
秦嶺雙鷹是一對兄弟,自稱“金鷹”和“銀鷹”,師承漠北巨寇拓拔敏,乃是鮮卑族人氏。徒從師,也改為拓拔姓。其實,乃師姓拓拔也只為臉上貼金,本家姓氏也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兄弟二人天賦異稟,且舍得吃苦,因而身手不凡,向來不把中原武林人物放在眼里。憑著與官府的關(guān)系及惡名,在這方圓之地,他們便是皇帝。
秦嶺雙鷹座下高手如云,有兩位護法,四大令主及旗下高手,白狐便是兩位護法之一。十七年前,正是他們應(yīng)后趙石聰之邀,傾力剿滅了泰山黑林莊,自此更是耀武揚威不可一世。
這日,兄弟二人正在幾位女子的陪伴下飲酒。
一名家丁進前報訊。
老大金鷹酒興正濃,聽罷揮揮手:“讓他先住下,明日再見!”
話音未落,一人已躬身而入,行至近前竟雙膝跪倒哀泣不止。
這屈膝之人正是白冠,他千里奔波竟為報喪而來。
看著眼前的木盒,雙鷹幾乎瞪爆了眼。要知道,這“白狐”拓拔云青是雙鷹的侄兒,不但是雙鷹的臂膀,亦是日后的傳人。此次江南之行表面上是協(xié)助白冠,其實也是為將來稱霸武林做準備。
銀鷹“嗷”的一聲彈了起來,一把抓住白冠衣領(lǐng),怒叫道:“我侄兒沒了,你還敢來送死?”
白冠此時卻異常冷靜,顯然已成竹在胸。
“兩位尊主,請容在下回稟,如有過錯,在下甘愿赴死!”
金鷹擺擺手,示意銀鷹放開白冠。
“云青兄弟雖殞命歃血盟之手,卻是劉錚間接而為。”
“你休要誣陷他人,是你請求侄兒助戰(zhàn),怎會牽扯到劉錚?”銀鷹顯然恨極了白冠。
“確實是在下請云青相助,但他行至譙郡時卻被劉錚勸走,言說在歷陽與在下匯合,此次行動乃是雙方合作,讓他先行至沛郡,以盡地主之誼。”
“劉錚怎知白狐前往助戰(zhàn),難道是巧遇嗎?”
“當然不是。這次行動前在下知會了劉錚,也確有請其相助之意,豈料他竟有自己的盤算。之前青龍?zhí)帽混ρ朔鼡?,他大失顏面,差點被貶出宮中。這次知道了這件事他就開始謀劃,打算自取這份功勞,以挽回頹勢?!?p> “他先買通在下一位屬下,知曉了整個計劃,又探聽到云青兄弟的行蹤,這才半路哄騙為其所用。怎奈他手下部眾龐雜,計劃不慎外泄,以至于在歷陽被歃血盟圍困。在下不明就里,幾乎在同一時刻也遭到了伏擊?;鞈?zhàn)中在下遇見云青,便合力突出重圍。突圍后才發(fā)現(xiàn),云青已身受重創(chuàng),雖全力救治,卻已無力回天。云青臨終之時求在下將其帶回崤山,他亦是在下徒兒的師尊,又豈能袖手!”言及傷心處白冠又是一陣悲泣。
此時的金鷹已怒不可遏,拐杖咚咚地撞擊著地面:“劉錚找死,快去把溫玉找來!”
這溫玉是雙鷹的另一位護法,與白冠一樣,是羯人武士,武功也僅在白狐之下,只因當年在漠北拼命救下金鷹,被雙鷹立為護法。
片刻,溫玉匆匆進入大堂,見堂內(nèi)氣氛異常,知是有事,便肅立聽命。
“你現(xiàn)在開始準備,帶三位令主及旗下兄弟,明天既往譙郡,把劉錚的腦袋給我?guī)Щ貋?!?p> 溫玉并不言語,只是躬身領(lǐng)命,轉(zhuǎn)身出了大堂。
溫玉回到住處,柏云鵬正翹首以待。見溫玉進門,便急急問道:“可是已然得令?”溫玉笑著點點頭。
……
第二日朝食過后,溫玉帶領(lǐng)三個令主及旗下眾人隨白冠師徒離開了崤山。溫玉得到的指令是去譙郡,而他們卻徑奔歷陽而去。秦嶺雙鷹的部眾一向等級分明,出得崤山便只聽令于領(lǐng)頭之人,至于去往哪里,與誰拼命卻全然不管。
雙鷹當真只為侄兒而與后趙朝廷的鷹犬撕破臉嗎?
也是,也不是。說是,那白狐的確是他們的至親骨肉,左右臂膀。說不是,卻源于劉錚無視他們的淫威,太歲頭上動土,又豈能善罷甘休。說白了,秦嶺雙鷹的赫赫名頭絕不能有半分折損。至于歃血盟,那則更是不共戴天。
……
溫玉等人離開后的第二天,雙鷹兄弟便在飲酒時雙雙中毒斃命。
留守的令主劉湛樵當日便查明緣由,是早已混入的歃血盟奸細所為。
劉湛樵當即處斬了奸細,之后便帶領(lǐng)旗下兄弟追趕溫玉等人,發(fā)誓要為二位尊主報仇。
其實,這一切都是白冠的陰謀。白冠與溫玉早有茍且,這二人同是羯人,很早就已熟識,且臭味相投。白冠知道,溫玉不滿雙鷹已久,當年溫玉救下金鷹之時,金鷹曾激動過度的說,將來由他做雙贏的傳人。但自從白狐來了之后一切都變了,不但如此,金鷹還把自己的弟子拓拔文崢作為白狐的臂膀來扶持,溫玉的存在就只剩下賣命了。
面見雙鷹之前,白冠便已先密會了溫玉,和盤托出自己冥思苦想的計謀。這筆買賣溫玉當然肯做,不但可以取悅白冠,還能獲得朝廷的封賞,更重要的是,馬上就可以取代雙鷹而成為秦嶺的霸主,如此多的好處他豈能不為。于是他便招來心腹劉湛樵,趁白狐喪命,拓拔文崢遠赴漠北之機斷然舉事,也是雙鷹惡貫滿盈,命該如此,竟不明不白的死于屬下之手。
白冠與溫玉一眾抵達歷陽的第二天,劉湛樵也趕了過來,向眾人宣布了雙鷹的遺命,由溫玉攝尊主之位,拓拔文崢及劉湛樵副之,部眾雖愕,卻也只能聽命。
自此,溫玉徹底與白冠成為一丘之貉,秦嶺雙鷹的一眾惡徒亦為其所用,白冠的離間之計大奏其效。
……
幾經(jīng)輾轉(zhuǎn),楊午隨周童登上了落雁島。馮正星是在新安接下的楊午,此舉當然還是掩飾馮家的隱秘。
柳儒雅親往泊頭相迎,兩人惺惺相惜,相見恨晚。柳儒雅多年來致力于驅(qū)除胡虜,與嶺南幫目標一致,此時也算殊途同歸。
只待幾日,楊午便枯燥起來,聽聞馮儼在西山煉陣,遂也意欲前往。柳儒雅挽留不住,便由周童送往西山。
臨行前,周童卻被想借機出去逛逛的樊寧給賴上了。周童無奈,便也只得由著她,不過他也向柳儒雅保證,斷不會泄露西山的隱秘。
……
自得溫玉相助,白冠賊心又起,他實在咽不下全軍覆沒這口氣。這天,一個他苦尋多日的幫手終于來到了歷陽。
白冠等待之人卻是“小老頭”曹敬起。
自廬江僥幸逃脫后,曹敬起一直厄運連連,在柳林卉又差點做刀下之鬼,不過這也足見此人心機深沉,狡猾異常。從柳林卉脫身后,他便北去投奔劉錚,怎奈劉錚對他并不待見,只讓他做些跑龍?zhí)椎墓串敗2芫雌鹪跄苣偷米?,未打招呼便溜回江北,憑著坑蒙拐騙的伎倆,做起了單線買賣。幾日前他得到了白冠的招呼,立刻動身前來,正應(yīng)了那句話,“人以群分,物以類聚。”
白冠見到曹敬起自是一番安慰和許諾,曹敬起亦報之以李,未等白冠啟口,便自告奮勇的要求為其探路。白冠所求正是如此,當下又盛贊一番。曹敬起雖世故,卻也扛不住白冠的三句好話,白冠個性陰狠,但哄人的功夫卻絕對是爐火純青,便是圣人亦會飄飄然,不知云里霧里。
只停留一日,曹敬起便與柏云鵬離開了歷陽。
曹敬起此行的目標是落雁島。他說服白冠,不能再打歃血盟分壇的主意,即便是一擊奏效,也難傷其根本。常言道,擒賊先擒王,若能一舉蕩平落雁島,歃血盟則群龍無首,再各個擊破便容易得多。曹敬起的主意是,先在會稽附近尋一隱秘之處站穩(wěn)腳跟,待探明落雁島虛實,再實施突襲,打他個措手不及。之前的行動,無論是青龍?zhí)靡嗷蚴峭涮?,均是勞師以遠,極易暴露意圖,如有差池則難以應(yīng)變。
曹敬起浪蕩江湖多年,自有一班狐朋狗友,到了會稽他便找到了一個道上朋友,那人看在財物的份上,把自己鄉(xiāng)下的房子借給了他。
這是一個只有十幾戶人家的小村落,那院落恰在村子的一頭,距離其他農(nóng)舍較遠。一條官道從不遠處穿過,正是通往碼頭的必經(jīng)之路。院子后面是遍布樹叢的山崗,可進可退,這正符合曹敬起的意圖。
落雁島遍布機關(guān),是按陣勢布置的,這些曹敬起當然知道。青龍?zhí)门扇烁皪u下毒前,他就與趙京談?wù)撨^,已知其大概,來此之前他便籌謀許久,此時已定好計策。
落雁島上的居民大多以捕魚為生,每天極早便出海撒網(wǎng),午時之前須趕至碼頭售賣。
曹敬起在碼頭上轉(zhuǎn)了兩天,終于盯上了一只小船。小船上只有老少二人,那后生也就是十五六歲的年紀,別看只一老一少,每天的海貨卻不少。據(jù)碼頭上魚販說,這爺倆基本不與其他漁民摻和,經(jīng)常獨來獨往,應(yīng)該是經(jīng)驗老到。更重要的是,這一老一少來自落雁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