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親隨沒敢再回客棧,直接向街的另一端疾奔。
接近街口時,遠遠的看見兩個人正在向這邊張望,二人緩下身形,悄悄的隱在墻角處。
不多時,一聲口哨傳來,那兩人便輕松地往這邊走來。
那兩人一邊走一邊聊著,其中一人道“那海先生到底是何人,竟能與劉錚這種大人物結識?”另一人道:“我也是剛聽說,他曾給劉錚很多消息,沒少造孽,這次應該可以將功補過了,柳盟主真是大人有大量!”
……
郊外,李懷望著白冠道:“剩下的就看你了,兄弟這邊你盡可放心!”
白冠搖晃著腦袋,信心滿滿的說:“我早已安排好,不出數(shù)日便可接到消息?!闭f完二人嘿嘿笑了起來。
常人做了失德之事總須避諱一些,這兩人卻顯得極為自然,就像積了陰德一般??磥磉@世間之人并非都具人性,兩條腿的不見得都是人,輪回轉(zhuǎn)世的也定有獸類。
……
劉錚被歃血盟誅殺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落雁島。
劉錚被殺,這個“殊榮”怎么會落在歃血盟頭上?柳儒雅問在座的幾位,大家也是一臉茫然。
所有人都在猜測之際,武震突然道:“該不是狗咬狗吧!”
一句話提醒夢中人,是啊,否則誰會把這么件好事扔給歃血盟呢?
白冠,一定是白冠,目前在晉地只有他才最具備實力,后趙朝廷沒有理由不重用他,這次事件只有他才是最大的受益人。
柳儒雅提醒,這只瘋狗馬上就會咬人了。
……
歃血盟雖然撤離了各分壇,但在各地還留有人手。展雄與馮正星因為處理一件舊事,已在廬江忙了三日,此時事已辦妥,馮正星便張羅著準備返回落雁島。
見他急著要走,展雄忙攔?。骸艾F(xiàn)在沒什么急事,便再耽擱一日如何?”
馮正星不解:“展叔叔還有什么吩咐嗎?”
展雄道:“說起來也不是什么要緊事,前些日城東來了一對兄弟,揚言是“揚州老怪”的弟子,專門挑戰(zhàn)本地的武林高手,聊以歷練?!?p> 馮正星笑道:“展叔叔也真夠孩子氣,兩個狂妄后生的話也肯當真?”
“你有所不知,昨天過午,臨近王大戶的護院朱三便被其中一個后生打敗了,那朱三手上也頗有些功夫。還有,據(jù)說那‘揚州老怪’穆嘻近年來就在這附近隱居,真如其所言,何不見識一番!”
馮正星聞言也覺詫異,這老怪竟然隱在此地?那日曾聽柳伯父說過,這穆嘻是個怪異之人,一身武功來歷不明,雖持技在手,卻輕易不與人爭斗,平素只知醉酒消遣,混跡于市井之中,江湖中并無盛名。
見馮正星遲疑,展雄一笑:“還是隨我走一遭吧!”
……
這是一個大雜院,院內(nèi)至少住有五六戶人家,院墻下堆滿了亂七八糟的雜物,展雄二人來時院內(nèi)已聚集了很多人。
馮正星放眼望去,盡是些散亂閑人,心下不覺有些失望。
正無聊間,自一側矮房內(nèi)行出兩個后生。
展雄碰碰馮正星:“便是此二人?!?p> 兩個后生來到院中略一拱手,其中那虎背熊腰的甕聲甕氣道:“來此多時,昨日方才遇見一個,怎的如此瞧不起小可!”
另一個清秀的后生似乎嫌他不會說話,急忙插話道:“我們兄弟乃‘揚州老怪’穆嘻之徒,來此寶地只是歷練一番,哪位高才出手相教,愚兄弟將感激不盡!”
馮正星上下打量二人,這對兄弟似乎均在十七八歲之間,看那虎背熊腰之人像是有些蠻力,而另一個卻看不出端倪,只覺得似乎更精明一些。
空場上,那壯實后生走到一個石碾前,用腳滾了滾便運起氣來。
馮正星納悶,這石碾至少三百斤,難不成他要舉起來?
正思忖間,那后生突然大吼一聲,雙手握住石碾兩端,猛力往上一掀,石碾竟被瞬間拋起。眾人驚訝聲中,后生抬起右手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下墜的石碾。
簡直不敢相信,這大孩子真是神力,須知那下墜的石碾何止三百斤,尋常壯漢便是搬起也須費些氣力!
眾人一片驚呼之聲,贊嘆不已。
誰知嘈雜聲中,一個稚氣的聲音卻道:“有什么稀罕,一頭笨牛而已!”循聲望去,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那少年身邊一個白胡子老者也隨聲附和:“嗯!笨牛而已!”
這又是什么人?馮正星不由心內(nèi)猜測。
眾人正贊嘆時,兩個壯漢自院外走了進來,眾人看見瞬時便靜了下來。
展雄悄悄道:“右邊那位便是朱三?!?p> “有熱鬧看了,這人似乎請來了幫手?!?p> “……”
朱三帶來這人大概三十歲左右,身材壯碩,腳步極是穩(wěn)健。他來到壯后生身前站定,開口道:“是你勝了我兄弟?不才也想討教一番!”
那后生翻翻眼:“什么不才、討教的,就是要比劃一下唄!”說完徑自拉開架勢。
馮正星暗道:“這后生卻也憨直?!?p> 那人不再說話,稍一作勢,陡起一拳擊向后生面門。后生也不怠慢,揮臂格擋,屈肘倒撞而上,想不到這后生雖憨,身手卻很利落。
走至第三個照面,憨后生突然抓住那人衣帶,一較勁,那人便徑自向上飛去。就在眾人叫好之時,那人卻在空中團身一轉(zhuǎn),左腿成弓,右腳疾彈而出,直鏟憨后生頸背。馮正星心中一緊:要糟!
豈料,憨后生竟然脖子一梗,雙臂緊繃,用后背硬生生地接了那人一腳。
那人凌空彈踢,又兼下墜之勢,力道何其強勁,馮正星不忍,閉起雙眼。再睜眼時,卻見憨后生仍直直的立在當場,笑著看那剛剛穩(wěn)住身形的對手——簡直不可思議!
眾人哄笑聲中,那人似已惱羞,周身一顫雙指疾出,驟然向憨后生前胸戳去。這是點穴手,憨后生卻也識得,腳下錯步避開。那人得勢不讓,點穴手連番施出,招招點其要害,把個憨后生迫得連連后退,窘態(tài)百出。
就在憨后生應接不暇之時,那人突然飛身躍起,左手一記反彈琵琶,橫掃憨后生雙眼,右手就勢叉向?qū)Ψ窖屎怼?p> 馮正星心下一沉,又不是搏命,這人怎生如此很辣!
眼花繚亂之際,一直在旁觀戰(zhàn)的清秀后生突然閃身而至,雙掌如扇,危急間封住那人致命一指,口中叫道:“他輸了,我再和你比過!”
“這人還算有點門道!”還是那個稚氣的聲音。
場上二人并未多言,瞬間便又斗將起來。
這清秀后生顯然比那個憨后生技高一籌,不但身手敏捷,且招式奇特拳掌犀利。
二人你來我往斗了十幾個回合,后生越戰(zhàn)越勇,那人卻已只防不攻,完全處于下風。馮正星暗贊,這后生看似羸弱,手上卻著實硬朗,難不成真是那老怪之徒?
眼見清秀后生便要取勝,那人突然又一躍而起。眾人只當其又是故伎重演,但馮正星卻已看出了端倪,一探手一枚石子已扣在手中。
原來那人躍起時竟然從腰間摸出一物,顯然是暗器。馮正星不由心下惱怒,過招比試,怎可暗下毒手。果然,那人反向騰躍,半空中轉(zhuǎn)身之際,一抖手便要發(fā)射暗器。馮正星正待出手,卻見一道精光自人群中射出,那人剛剛探出的手腕被瞬間擊中,一枚鐵鏢從手上滑落到地上。
馮正星再看,擊中那人手腕的卻是一枚彩色石子。
一片喝罵聲中,那人攜了朱三悻悻而去。
……
城外的山路上,兩個后生正纏著那一老一少。
清秀后生道:“您一定就是穆老前輩!晚生二人久慕前輩大名,在此招惹是非就是想引出您老,請您收下弟子吧!”
老者怒道:“哪來的兩只潑猴,竟硬要認人為師,我不懂甚么功夫,也不知道姓穆的!”
“剛才可是您老出手救得晚輩,怎會不懂武功?”
“你不見我身后有兩個人嗎?是那穿青衣的后生救了你,關我屁事!”
伏在遠處的馮正星心中一震,這老者好利的眼神,竟然明察秋毫。
“去,去,我老人家還要去飲酒,那得閑工夫理你們!”
清秀后生見老者果決,突然雙膝跪地,口中道:“我們兄弟久慕前輩神技,是以有此下策,還望前輩施恩收納!”
老者似已生厭,連連哼了幾聲,拂袖望林中而去。
兩位后生仍欲不舍,卻被那少年攔?。骸懊俺鋭e人弟子,盡做丟人之事,你們還待怎地?”
憨后生性急,抬手便欲推開,豈料尚未觸及卻陡然收回,雙眼愣愣的看著少年,像是突然撞鬼一般。
馮正星卻看得清楚,那少年竟然使了個繃勁,手掌瞬間彈起,突出的指節(jié)似乎擊中了憨后生掌間穴位。真看不出,這般年紀竟有此造詣,想來定有故事。
清秀后生顯然已瞧出端倪,便上前道:“小哥果然好身手,還請通融則個,容我等謁見!”
那少年突然身子一縱,迅快地消失在密林之內(nèi),只聞“咯咯”的笑聲漸飄漸遠。
這老少二人倏忽間便告無蹤,顯然是不想惹此麻煩。
那兩個后生沮喪已極,見已無望,無奈地垂頭而回。
……
那老少二人是什么身份?難道真是那揚州老怪?展雄與馮正星雖心下起疑,卻也無意求祥,遂決意還是先行返回落雁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