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飛來的暗器讓馮正星心中一緊,就在林頡躲避暗器的同時,他抽身撲向武震。可還是慢了,一支飛鏢已電掣般射入毛齊豫的咽喉,毛齊豫只憋出了“你……好狠……”三個字便垂下了腦袋。
林頡避開了暗器,卻也打開了大門,隨后李恒當先闖了進來。
馮正星來不及懊惱,急忙回轉(zhuǎn)身,可他再一次被驚住了,那個本已重傷的瘦長漢子竟騰身而起,徑直奔向內(nèi)宅。馮正星急切中拔出麒麟鏢,卻不想又一道青光朝自己打來。躲過暗器,那人已驚鴻般竄入宅內(nèi)。
“把宅子圍起來!”田允也趕了過來。
“是那日在淮陰北與我交手之人,而那個沒露面的想必就是‘神道’。”這個“神道”面都未露,只以暗器解圍,著實令馮正星氣短。
這座宅子不是很大,卻也有不下四個出口,宅內(nèi)一片黑暗,悄無聲息。
李恒命人封住了所有門窗,一時也沒了主張。
“進去搜嗎?”他問田允。
“不可莽撞?!碧镌噬焓忠^一名士卒的火把,謹慎的走到宅門前。一揚手,那支火把直直的飛入宅內(nèi),單這一手就令所有人心折,火把就像被人用手擎著一般,穩(wěn)穩(wěn)的落在宅中,廳堂內(nèi)頓時亮了起來。
不待田允吩咐,馮正星和林頡已雙雙搶入室內(nèi),田允和李恒隨即跟了進去。
宅內(nèi)空空如也,全無半絲人氣,似乎已空置了多時。
看著室內(nèi)的陳設(shè),田允突然警覺起來,暗叫不好,便急令李恒與士卒守住內(nèi)宅,自己則帶著馮正星等人迅速趕往院外。
他們終于在宅院后面的墻角處發(fā)現(xiàn)了一個洞口。
后墻根下鋪著一溜石板,這個洞口就在其中一塊石板下面,石板沉重,一般不易被人察覺。
忙了大半夜,這些人就這么輕易的脫身了,恨得田允和馮正星直敲自己的腦袋。
……
“此事當真不是石鑒所為?怎么有這么多人惦記我的腦袋!”石閔似乎有些擔(dān)心了,他突然意識到,想要他命的無一例外都是羯人,這是把自己當外人了。
“這事既然與石祗有關(guān)就斷然不會是石鑒,不過這卻更是麻煩,我等已經(jīng)走到風(fēng)口浪尖了,四下里都成了仇敵!”李農(nóng)的憂慮也正是石閔此時的心境。
石閔恨恨的咬牙:“難不成我們把朝政和兵權(quán)都交出去他們才甘心?”
李農(nóng)心都快碎了:“那我們就等著滿門抄斬吧!”
一時無語,石閔突然轉(zhuǎn)了話頭:“兄長以為石琨能否取勝?”
“這事本在意料之中,兩敗俱傷而已?!崩钷r(nóng)又看了看石閔:“我的府宅已經(jīng)不安穩(wěn),此后便在你的大將軍府叨擾些時日了。”
石閔憤然而起,揚了揚拳頭:“這些胡賊膽敢再行造次就別怪我不厚道,看看他們的刀劍硬還是我的矛戟狠!”
石閔忘了,在漢人眼中他也是個羯賊,最起碼在他自己心中,他又何曾不是一直把自己當成了羯人,多年來征戰(zhàn)殺伐,他為的又是什么?或許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那句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濒扇藦膩砭蜎]有把他當作一家人。
……
李農(nóng)已有所感,離最后的關(guān)口似乎已經(jīng)沒有多少時日了。曾幾何時,自己可是石氏最信任的寵臣,但他是清醒的,此時此刻,一切都該從頭來過,時過境遷畢竟是現(xiàn)實。
回到府中他匆匆找來了田允。
他第一句話問的便是:“賢弟可信得過愚兄?”
田允已猜到了幾分,便道:“那是當然,兄長如何有此一問?”
“我觀賢弟絕非碌碌之輩,你們兄弟幾人均為當世高手,此來定是有所作為,為兄可否值得一助?”
田允霍然起身:“但憑兄長差遣,便有萬死亦在所不惜!”
李農(nóng)執(zhí)起田允道:“有弟如此,為兄甚感欣慰,只是不知賢弟是否尚有后援?”
田允不再隱晦,敞開道:“我等只是先行,確有一眾生力之士待命江南,如妥當,即刻便可啟程北上?!?p> 田允是乞活軍遺后,應(yīng)該早有驅(qū)逐胡虜之志,而且極有可能早就有所準備,是以他們初來廣宗時李農(nóng)即已心知肚明。
石虎病重之時,后趙便已呈亂象,李農(nóng)乃極富心機之人,他何曾看不出這后趙朝廷的前景,只不過他不像石閔那般鋒芒外露,他一直在緊張的觀望,所等待的便是一個時機。眼下,時機終于來了。他告訴田允,他立即著手知會后趙境內(nèi)關(guān)隘,協(xié)助后援的義士盡快抵達鄴城。
田允也不遲疑,當日便讓武震和林頡回返江南,他在想,夢寐以求的時刻終于到了。
……
李農(nóng)畢竟是精明之人,他知道,無論石鑒或是其他羯族將領(lǐng),一定還會有所動作,而且會越來越兇悍。
他告訴石閔:“這些人斷然不會就此作罷,應(yīng)小心戒備?!?p> 石閔也有些心虛起來:“如果他們動用大批兵將來犯,將何以拒之?鄴城畢竟是都城,在此扎堆的可都是羯人呀?!?p> 李農(nóng)道:“這有何難?你是大將軍,手中自有兵權(quán),應(yīng)早早聚攏心腹以圖自保。況且,我等有數(shù)萬乞活義士,何懼之有?”
一句話說得石閔頓然醒悟,心里也暗暗發(fā)起狠來:“有種就來吧,在我被弄死之前一定先弄死你們!”
……
鄴城還是與往日一般,該享樂的享樂,該受罪的繼續(xù)受罪,并不見有任何異樣。然而,撇去表面的微波細浪,下面的一潭池水卻早已激蕩澎湃,一場驚天的巨變正漸漸的臨近奇點。
幾日前,馮正星終于在宮外發(fā)現(xiàn)了白冠,這可真是不容易。白冠是石鑒的內(nèi)衛(wèi),兼行總管之事,輕易是不會走出宮廷的,他出現(xiàn)在宮外,難道會有什么圖謀?
是的,白冠確有圖謀。
石鑒謀得皇位,白冠確實興奮了一陣,但接下來他卻感到心底發(fā)涼,他發(fā)現(xiàn)自己跟錯了人。這種念頭是從琨華殿刺殺石閔和李農(nóng)開始的,石鑒的作為著實令白冠心寒,琨華殿刺殺未成,本該再作圖謀,周圍都是親族兄弟,何愁事不能成,可他卻嚇破了膽,竟然來了個舍車保帥。那石苞可是他的親兄弟呀,之前預(yù)謀叛亂都留了性命,看來這石鑒比之石遵可是狠多了,不但狠,而且毫無德行。
讓白冠更不可思議的是,石閔如此囂張,可石鑒竟然束手無策,任憑閔、農(nóng)等呼風(fēng)喚雨,全無一個帝王應(yīng)有的睿智和膽略。白冠數(shù)次勸諫,卻屢屢遭拒,生怕引來殺身之禍,無奈,白冠只好自作主張了。
于是,他聯(lián)絡(luò)了平素較為親近的侍中石啟,并把安排在李農(nóng)身邊的張懷也用上了。
本來這件事白冠是有很大把握的,原因是還有一個人恰巧也摻和了進來,這人便是他的老友李懷。
李懷為誰做事他已有所察覺,這卻不妨礙他們彼此合流,正巧李懷也是為石閔而來,可謂是志同道合。一切都安排得幾近周全,似乎就等著好消息了,百十人圍剿幾個手無寸鐵之人,這結(jié)果應(yīng)該是可想而知的。哪成想,石成等人偏偏就是一干菜鳥,這讓白冠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他決定,還得自己親自出手,只是他沒想到,剛一冒頭就被他那個老仇人馮正星盯上了。
前日,白冠剛剛把威武堂部眾安置妥當,而今他要會一個關(guān)鍵的人物。
剛及戊時,他來到城西的一個府宅前。
這是一幢規(guī)模不是很大的府邸,看樣子主人的身份無法與公卿大員相較,不過,比之臨近的民宅可也算得上氣派。
白冠叩響了門環(huán)。不多時,一個家丁出來開門,那家丁施了禮,白冠便率先走了進去。
大門剛剛合嚴,一條黑影悄無聲息的從街對面移到了院墻下,這人略一探聽,便一長身上了院墻,但他卻沒有進院,只是伏在墻頭上向里面觀望。
大約半個時辰,白冠從房內(nèi)走了出來,他身后是一個寬肩乍背的壯漢,看那走路的姿勢,分明就是個行伍之人。行至大門處,那壯漢輕聲道:“總管放心,我即刻便去將軍府中,”
白冠徑直往皇宮方向走去,那條黑影卻仍舊伏在那里。
又過了一會兒,那壯漢帶著一個兵丁走出了宅門,對守在門前的家丁說了句什么,便匆匆離開了府邸。
壯漢和那兵丁一路急趕,兩炷香的時候,他們來到了另一個府邸。
這次那條黑影跟了上來,只不過,看到那兩人進了府門便抽身退至街后的胡同內(nèi),然后展開身形,倏忽間不見了蹤影。
這黑影正是馮正星,此刻他正與田允和李恒說著這事。
“你去的第一個宅院是龍驤將軍屬下劉銖的家宅,而另一個正是龍驤將軍孫伏都的府邸,白冠與他們勾結(jié),看來這事不尋常?!崩詈悴粺o憂慮的說。
田允皺眉:“龍驤將軍也歸屬大將軍節(jié)制,他們又有何實力與大將軍和兄長抗衡?”
“這卻不然,那孫伏都手下可盡是羯人兵將,這等時候還是小心為妙。”
“再說還有白冠這奸徒從中作祟,定然不是好事!”馮正星附和道。
“嗯,盡快知會大將軍和司空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