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一個女孩躺在地上,整張臉幾乎都貼著地上的塵土,校服在地上蹭了很多灰塵,清晰可見的幾個腳印,在白色的衣服上格外引人注目。
她一動不動的躺在那兒,頭發(fā)散落著,糊住了整張臉。
天暗下來了,這個小小的身體被黑暗籠罩著,像是誰家隨意丟棄的玩偶,毫無生氣。
安靜顫顫巍巍地走過去,她喊,“同學(xué)!同學(xué)!”沒人回答。
安靜蹲了下來,不知從哪里來的勇氣,她伸手撥開女孩的發(fā)絲,手上黏糊糊的,抬手看,是血。
安靜咽了口唾沫,將女孩的臉頰暴露在視野里。
是王然。
她的眼神呆滯的望著不知什么地方,又像是什么都沒望。
“王然!”
安靜的嘴唇顫抖了,她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食指去探了探王然的呼吸,那呼吸微弱的像要斷掉。
她拍了拍王然的胳膊,想讓她回過神來,但話還沒說出口,王然的身體忽然蜷縮到了一起,幾乎是同時,一聲慘叫穿透耳膜擊打著心臟,在這個狹窄的巷子里回蕩著。
安靜嚇得癱坐在地上。
“王然!”安靜著急的吶喊。
“是我啊,安靜!我是安靜!你抬頭看看我!”
安靜上前扶住王然的臉,強迫王然看向她。
時間好似在這一刻靜止了,安靜在王然的眼睛里看到了很多內(nèi)容,痛苦、麻木、疲倦還有絕望,她的臉上掛著幾條淚痕,反復(fù)疊加著,干涸在皮膚上。
王然不再做聲,不再哭泣,腦袋像是沒有支撐點似的耷拉在一旁。
“發(fā)生什么事了?”
安靜不是傻子,她隱約都懂,盡管不清楚里面的細枝末節(jié),但她差不多也能猜出個十有八九來。
王然沒看她,過了很久才她才終于在喉嚨里吐出幾個字來,她的聲音很輕,低低的落在耳內(nèi),“沒事?!?p> 安靜有些茫然。
她看著王然緩緩地站起身,緩緩地拿起書包,發(fā)絲間的血已經(jīng)凝固,她拍了拍灰塵,雖然也是徒勞。
她背對著安靜,緩緩地開口,她只說了一句話,然后整個人都消失在暮色里。
巷子里的路燈陳年失修,一閃一閃地泛著微黃,王然踉蹌地步伐響起了奏鳴曲,噠噠噠的響。
她說:“你幫不了我什么。”
安靜呆坐在那里很久,腦子里還在回憶王然對她說的話,她說的沒錯,她什么也做不了,她也只是個平凡的女孩,沒錢沒勢,活得像顆沙子。
出了巷子就是大路,天已經(jīng)完全黑下來了,城市的夜景璀璨奪目,絲毫不比白天遜色。
安靜不著急回去了,她難得有些雅致,想要四處逛逛。
她走了一會兒,覺得手粘的厲害,抬手看,王然鮮紅的血在夜色下有些發(fā)暗,安靜感覺有東西要涌上喉嚨來,她左右張望,看到不遠處的噴泉正噴著水,半人的高度,從地上的小孔里噴涌出來。
另一邊白邱剛和他的朋友從飯店出來,正計劃著一會兒去哪兒玩。白邱看見安靜在路對面奔跑,馬尾辮在身后蕩來蕩去,灌木叢將她的身體遮掩,他記得這不是她回家的方向。
“我有點事先走了,你們玩?!卑浊癜褧缭诩绨蛏?。
有個男生拱了拱鼻子,“哇,白邱你太不夠意思了!”
白邱看準了綠燈,徑直走過去,也沒回頭,他朝后面擺擺手,“下次我請客!”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走過來,只是心里這樣想的,就過來了。
他看到安靜彎著腰,將手伸到水源處,反復(fù)揉搓著手指,洗了好幾遍,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晃了晃頭。
他在她身后喊,“安靜!”
安靜的身體怔了下,連動作都是慢吞吞的,她扭過頭來,也不知道怎么絆倒的,竟然一屁股坐到地上,水花噴在臉頰上。
白邱顯然有些無語了,她拉著安靜的書包帶子,像拎雞崽子似的把她拉起來。
“你在這兒干嘛?”白邱低頭看她。
“散步?!卑察o的手指摳著裙擺,她心虛了,她怕白邱發(fā)現(xiàn)她剛才在洗手上的血跡,她解釋不清楚。
白邱看到了她的小動作,她的個子只到他的下巴,她一直沒抬頭看他,倒覺得自己有些盛氣凌人的樣子。
“你怕我?”白邱覺得不可思議,他沒燙頭,沒紋身甚至連耳環(huán)都沒戴過,他因此還被他的伙計笑話過,他也穿著校服,和她無異。
“不是!”安靜忽然抬頭,直視他的眼睛,但只堅定幾秒的時間就又飄忽起來,“你太高了,我……脖子累?!?p> 白邱的眉毛展開了,雖然這個理由確實不怎么樣。
“你呢?在這里干嘛?”
“我也散步。”
“哦。”安靜點點頭。
白邱覺得無趣,轉(zhuǎn)身走了,不過他并沒有告別的意思,走幾步的時候他朝后面望了眼,安靜正跟著,他的眉梢挑了挑,“不著急回家?”
安靜沉寂了許久,對上他的眸子,“時間還早?!?p> 她不知道為什么,看到白邱就會有一種很心安的感覺,就好像他們第一次見面,他將她從危境中一把推出來。
他們兩個坐到不遠處的秋千上,白邱習(xí)慣性地想要掏煙,但剛準備拿出來又放了回去,他看到安靜,看到她的手正撐著身下的木板,雙腿懸空,晃動著。
“你這么晚回去,父母不擔心?”
安靜沒抬頭,依然看著自己的腳尖,“我一個人住?!?p> 白邱若有所思,他想到今天又看到吳強的身影,像個惡靈,鐵面獠牙,喝人血的那種,“下次別走那么晚,一個人不安全。”
安靜點頭,又解釋道,“我今天值日?!彼龥]提今天也碰到吳強,“我……動作慢?!?p> 白邱聽見她一詞一頓的解釋,有些滑稽,他笑出了聲,“哦,這我知道。”
安靜扭頭看著他,在思索這句話的意思。
他們相望著,那時候他們都有著清亮的眉目,他們的眼里還能夠清晰地映出對方的面孔,那是張微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