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會這樣,怎么一夜醒來,整個世界就都變了樣子,她搖頭,她幾乎不能相信,她抽噎,她怒吼,但周圍的聲音此起彼伏,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劉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波瀾不驚,她從抽屜里拿出一包薯條,慢慢地撕扯,她不敢抬頭,不敢說話,甚至不敢呼吸,她知道安靜正在看著她,一定是。
安靜顫抖著身體,一步一步踉蹌的著走到她跟前,“劉倩,劉倩……你能幫我說句話嗎?”那個聲音是劉倩從未從安靜口中聽到過的,她一貫只會說嗯,哦,啊,這樣的詞匯,她從沒有請求過她做過什么,可就這僅此一次的開口,也是劉倩不能答應(yīng)的。
劉倩抬頭看她,牙齦要咬出血來,她艱難地開口,“你要吃嗎?”她把袋子送到安靜面前。
安靜看著她,那眼里有驚訝,但更多的是晦暗,她再也沒有說一句話,那雙眼睛,終于不再明亮了呢,她終于收起了她天真的眼眸,好好抬頭看看吧,好好看看這個教室里,有誰是真心對你的。
安靜的電話響了,陌生號,接聽后,聽見對面?zhèn)鬟^來的聲音。
“我送你的禮物你還滿意嗎?”原來眼淚是可以在瞬間決堤的。
安靜流出眼淚來,她跑出了教室,上課鈴響了,可她沒有回頭。
劉倩從地上拾起那包薯條,里面的東西都沒有了,剛才安靜走得時候被她的衣服碰倒了,她從地上撿起一根,直接塞到嘴里。
“劉倩,臟了,不能吃的?!迸赃叺呐嵝阉?p> 她咀嚼著,什么味道都沒有呢,她以為自己的味覺壞掉了。
安靜在走廊上奔跑著,在她快要跑到樓梯口的時候,她遇見了白邱,他正打算上樓,手里還懷抱著籃球,大汗淋漓的樣子。
安靜沒想給他打招呼,她快速跑下樓,像是一只脫韁的野馬。
“安靜!”白邱在后面呼喊她的名字,安靜跑得那樣快,甚至整個人甩了出去,和正要上樓的穿著球服的男生撞了個滿懷,安靜再也顧不及禮貌,她跑了,后面接連上來幾個男生,像是和白邱同路的,安靜低著頭,一路奔跑。
“她怎么了?”穿球服的男生理了理衣服,“白邱你認(rèn)識?”
“拿著?!卑浊癜鸦@球拋給他,快步下了樓梯。
白邱隱約覺得大事不好了,她一定出了什么事情。
白邱一路跟著,也不去阻攔,他想看看安靜要去哪兒,安靜在校園里奔跑著,白邱在后面跟著,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安靜跑到了學(xué)校門口,停下來,她說要出去,看門大爺要假條,她說沒有,大爺不給開門。
安靜就僵持著,站在伸縮門前,也不離開,她透過門看著外面,惆悵著,感覺連陽光都變了色彩。
白邱走過去,看著安靜一臉落寞,也不著急去問她發(fā)生了什么。
“想出去嗎?”他把安靜凌亂的頭發(fā)撫平,盯著她的眼睛。
安靜看著他,重重地點頭。
那些年我們純粹的青春里,發(fā)生了一些事情,不愉快的,挺難過的,都鑲嵌在記憶的齒輪里,每每想起都隱隱作痛,好像風(fēng)忘記了落葉,世界遺忘了我們,但是,還好有你,還好有你在我身邊。
白邱站在操場的圍欄上,朝安靜伸出了手,那個男孩帶著別樣的色彩,在風(fēng)的作用下衣服鼓了起來,發(fā)絲挑逗著眼瞼,男孩輕輕瞇著眼睛,對她說,“過來!”
安靜的頭發(fā)干了,衣服也差不多干了,除了油污,除了她額頭上的傷,除了她開心不起來的臉龐,現(xiàn)在的她應(yīng)該是漂亮的,今天的風(fēng)挺大的,她的裙子被鼓起來了,身體感覺充滿了力量,像是母親的觸摸,她握住了白邱的手,一股力量將她帶起,她如同長了翅膀,飛到了圍欄上,和少年一起,俯視著這個禁錮了他們許久的地方。
他們在街道上奔跑,拋開了世俗的成見,他們兩個手牽著手在街道上呼喊,像是在慶祝。
白邱看著這個女孩子涌著淚水,表情卻釋懷極了,像是剛剛脫困的樣子。
路上的人都朝他們看去,覺得他們瘋掉了,他們和大多數(shù)人走的方向都不一樣,甚至一路上都沒有見到和他們一樣穿校服的學(xué)生,他們在別人眼里一定壞透了,因為他們那么不同。
安靜緊緊的握著白邱的手,她跟著,她奔著,牢牢把少年鎖在她的視線里。
安靜從沒有這么瘋狂過,她永遠(yuǎn)循規(guī)蹈矩,從沒體會過逃課是什么感覺,她什么都不在乎了,就讓所有的情緒都釋放出來吧,一個人把痛苦揉進(jìn)身體里,始終不是個好辦法。
他們兩個穿過馬路,拐進(jìn)巷子,越過橋頭,到了蘆葦蕩。
白邱停了,安靜松開了手。
兩個孩子踩著蘆葦,撫摸著那毛茸茸的觸感,平躺在一片蘆葦中。
學(xué)校的鈴聲響了,安靜感覺已經(jīng)跑得夠遠(yuǎn)的了,但那熟悉的聲音依然聽得見,聲聲入心,這個音樂她已經(jīng)聽了差不多三年,聽著不難辨別是第一節(jié)下課了。
有了空閑,安靜盯著天空,滿腦子的記憶又冒了出來,不想回憶但又想起。
“發(fā)生什么事了?”白邱側(cè)頭看著她,安靜眨了幾下眼,使得眼睛不再干澀,她哭得久了,每一次眨眼都覺得生疼。
安靜很久都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該怎么說,難以啟齒,她閉上眼,過了很久才把頭轉(zhuǎn)過來,她看著白邱,緩緩的吐出來一句話,“我們逃走吧!”
白邱不明白。
“到底怎么回事!”白邱有點急了。
“我們逃走吧!”安靜又說了一遍,“隨便哪里都行!”她哭了。
白邱看著她通紅的眼睛,表情一下子變了,他把安靜的眼淚擦掉,聲音瞬間低了下來。
“安靜。”
他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她什么都不肯說。
他們兩個看著天空,覺得自己與這個世界又近了些,風(fēng)掃著蘆葦,她們的發(fā)絲搖擺,覺得自己的靈魂也被抽了出來,和蘆花一起,飛向這一片蔚藍(lán),聽著小鳥在樹梢歡唱,看著婦人在庭院浣衣,嗅著花香,觸著風(fēng)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