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雪兒重重地吐了一口氣,這一身穿戴真是太難受了,又傻傻地端坐了那么久,有些受不了。
雪兒的不自在提醒了葉治,這樣呆坐著也不是個事,何況女孩子家可受不了這么熬。
他起身來到了床邊,略微遲疑了一下,還是伸手掀起了紅蓋頭。
紅燭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粉嫩緋紅而又精致的臉,眉若遠黛,目若秋泓,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不過眉宇間還有一絲未脫的稚氣。
葉治看著這張精致的臉,也是呆了一呆。
“咳,”葉治掩飾地咳了一聲,有些尷尬地說道:“嗯,時候不早,你早些歇息吧?!?p> 雪兒羞的低著頭坐在那里,她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做,該做什么,洞房花燭夜不都是“任人擺布”的嗎。
見新娘子僵坐在那里沒反應,葉治似乎意識到問題所在,他坐在了床頭的角柜上,和顏悅色地對雪兒說道:“別緊張,如果坐的難受,你先活動活動筋骨?!?p> 聽葉治這么一說,雪兒暗暗吐了吐舌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邊活動著身體一邊說道:“可累死我了?!?p> “呵,”看來也是個活潑性子,葉治微笑道:“既然累了就多舒展下筋骨,咱們再說會兒話?!?p> “我能先把鳳冠取下來嗎?脖子酸死了。”
“好,我來幫你?!?p> “呼……,舒服多了?!?p> 在葉治的幫助下,取下鳳冠,雪兒紅著臉舒了口氣,勇敢地抬頭看著自己的如意郎君,莞爾一笑道:“謝謝,你,額,不,官人?!?p> 第一次喊“官人”,雪兒羞的幾乎聲不可聞。
“你叫什么?”
葉治明知故問沒話找話,打破沉悶拉近距離,總是要從“查戶口”開始。
“我叫小雪。官,額,官人還不知道我的名字?”
這話問得葉治略一尷尬,連忙轉(zhuǎn)移話題:“你困了吧?”
“嗯?!?p> “既然困了,你就早點歇息?!?p> 雪兒一臉委屈,嘟囔道:“可是我睡不著。”
“困了怎么還睡不著了呢?”葉治有些不解。
“我餓了?!?p> 雪兒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咕?!?,就在這時,肚子還恰好很爭氣地叫了起來。
“呵呵,”葉治被逗樂了,“你等著,我給你拿吃的去?!闭f著就把桌子上擺著的糕點果脯還有糖水都端了過來。
“房里只有這個,趕緊吃點,肯定餓壞了吧。”
雪兒出家門到現(xiàn)在已三四個時辰,滴水未進,想想也受不了。
雪兒看了看托盤里的吃食又看了看葉治,葉治微微一笑,道:“吃吧,又沒外人,別餓壞了?!?p> 雪兒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拿起一塊豬油糕(溫州名小吃,糯米餅用豬油煎,撒以糖霜,百吃不厭)津津有味地嚼了起來。
看來雪兒真的是餓壞了,一塊半個巴掌大的豬油糕三兩口就沒了,不大一會兒工夫,三塊豬油糕妥妥下肚。
“好吃嗎?”
“嗯嗯,”雪兒歡快地點了點頭,“呃?!?p> “慢慢吃,別噎著?!?p> 雪兒接過糖水,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葉治笑了笑,“咕嚕咕?!钡?,一下就見了底。
“呃?!毖﹥哼B忙用手捂住了嘴,眼睛咕嚕嚕地朝葉治瞥了一下,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還要嗎?”
“不要了,飽了?!?p> “吃飽了,那就早點歇息吧,累了一天了。”
歇息,一聽到這個詞,雪兒的臉都快紅到耳根了,但羞歸羞,娘親交待的“洞房夜注意事項”還是記的很牢的。
雪兒站了起來,用幾乎細不可聞地聲音說道:“我來幫官人寬衣?!?。
“啊,”葉治吃了一驚,連忙擺手示意道:“不用不用,我的意思是你管自己先睡,不用管我?!?p> “啊,”雪兒有些不解地問道:“官人你不睡嗎?”
“嗯,我再坐會兒?!?p> “那不用行周公之禮嗎?”雪兒又傻傻地問道。
“噗呲?!?p> 葉治一腔鼻血差點噴了出來,周公之禮,你才多大啊,十六歲,還是虛歲,身子都沒長開呢。
哥雖然不是什么坐懷不亂的謙謙君子,但怎么忍心下得去手,這是犯罪啊。
先養(yǎng)兩年吧,葉治心里惡趣味地想著。
“這個,額,那個,額?!比~治紅著臉有些語無倫次:“你看今日天色已晚,這些個繁文縟節(jié)就先免了吧,咳咳咳?!?p> “哦,我聽相公的?!?p> 雪兒緊緊的捏著袖中的白綢帕,怎么突然覺得還有點小失落了呢。
……
王倫的第三次出使很順利。
四月份,他在祁州見到了力主議和的撻懶,并且在撻懶的安排下,前往會寧府見到了金熙宗,正式提出了議和的請求。
撻懶是主張議和最堅決的,他向金熙宗進言,要把原來劉豫統(tǒng)治的地盤歸還給宋國,而且把宋徽宗的梓宮和趙構的生母韋太后也送回去。
當時金國內(nèi)部對議和倒是沒有太大的反對聲音,但對于撻懶提出的要把河南陜西的地盤還給宋朝,有不少人反對。其中主要代表就是金熙宗的養(yǎng)父,金太祖完顏阿骨打的庶長子斡本。
而支持撻懶的主要是蒲魯虎和訛魯觀。
蒲魯虎是金太宗吳乞買的嫡長子,如果金太宗早點廢除兄終弟及的勃極烈制度,皇帝就輪不到金熙宗來做。
蒲魯虎是當朝宰相,地位還在斡本之上。
兩派人馬在朝堂之上就歸還舊土的事情吵開了鍋。
訛魯觀(阿骨打第六子)對金熙宗說,我們把土地還給宋國,宋國對我們一定會感恩戴德。
斡本的心腹,阿骨打的國相撒改之子阿懶立馬站出來反對說,我們俘虜了宋朝人的父老兄弟,已經(jīng)結下了解不開的仇怨,如果再拿這些土地還給他們,這是在幫助敵人,難道我們能指望敵人對我們感恩戴德嗎。
在這個問題上連撻懶的弟弟烏野都反對他,但是蒲魯虎在朝中專權跋扈,他執(zhí)意要將河南、陜西土地還給宋朝。
金熙宗不想把事情鬧大,更不想和蒲魯虎撕破臉,所以只得同意將河南陜西土地還給宋朝,并將宋徽宗的梓宮和韋太后送回。
金熙宗命太原少尹烏陵阿思謀、太常少卿石慶為使臣,隨同王倫前往宋國議和。
五月二十三,烏陵阿思謀、石慶與王倫等人自楚州入境,而金使前來議和的消息也在同一日傳回了臨安。
議和的請求得到了金國的準許,趙構自是萬分高興,他任命吏部員外郎范同假太常少卿,接伴金國人使;武功大夫、高州刺史、帶御器械劉光遠為接伴金國人副使,前往迎接烏陵阿思謀一行。
想接待好金國使臣的趙構卻碰了個釘子。
烏陵阿思謀路上有人接伴,那到了臨安之后誰來全程陪同呢?
趙構想來想去,選了權吏部侍郎魏矼來做館伴使。
結果魏矼根本沒有給趙構面子,直接拒絕了這個差事。
魏矼的理由很簡單,他說,我在當侍御史的時候就反對議和,你現(xiàn)在讓我去全程陪同金使,要天天對著他們我可受不了。
秦檜一看,這可不行啊,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怎么能有這么不和諧的聲音呢,我可要好好給你做做思想工作了。
秦檜把魏矼召至都堂,問他為什么要反對和議。
御史出身的魏矼可不鳥秦檜,管你是宰相還是樞密,說了一通敵情難保、愁寇不可信的話。
秦檜聽了有些窩火,對魏矼說,你是以智料敵,我是以誠待敵。
魏矼立馬給頂了回去,說相公你固然是以誠待敵,但恐怕敵人不會以誠侍你吧。
一句話把秦檜噎得夠嗆。
魏矼簡直就是糞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
那就換人吧,既然人是王倫帶回來的,就辛苦他一路陪到底了。
于是趙構改命王倫充當館伴使,沒想到王倫也不干。
奶奶的,老子南來北往連大過年的都沒個消停,現(xiàn)在出使的差事辦好了,人也接回來了,還要我每天陪吃陪喝?老子欠你啊。
再讓王倫當館伴使,其實趙構心里也有些過意不去,既然王倫不同意,那就再找人吧,最后定了給事中吳表臣。
?。銈兛烧嫔?,搞接待多好的差事,愣是不要。)
隨著金國使臣的到來,朝中反對和議的聲音又大了起來。
參知政事劉大中、樞密副使王庶、權吏部侍郎魏矼、監(jiān)察御史張戒等人紛紛上奏進言,反正就一個意思,金人來議和,肯定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可千萬不能再上當。
朝中物議大讻,群臣登對,搞得趙構也很窩火,很想拿幾個刺頭開刀,殺殺他們的“囂張氣焰”。
宰相趙鼎連忙出來打圓場,他對趙構說,陛下與金人有不共戴天之讎,今乃屈體請和,誠非美事,然陛下不憚為之者,凡以為梓宮及母兄耳!群臣憤懣之辭出于愛君,非有他意,不必以為深罪。陛下宜好謂之曰:講和誠非美事,以梓宮及母兄之故,不得已而為之議者,不過以敵人不可深信,但得梓宮及母兄今日還闕,明日淪盟吾所得多矣。此意不在講和也,群臣以陛下孝誠如此,必能相諒。
趙構想想也有道理,總不能因為人家多提了些意見就發(fā)飆,這樣有損朕的英明形象,看來只能再繼續(xù)打苦情牌了。
唉,你們就別再吵了,朕不是真的想和仇人議和啊,是因為朕的媽咪還在敵人手里,難道你們不知道沒媽的孩子像根草嗎,等媽咪安全回來,朕一定要讓敵人好看。
于是群議遂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