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治沒想到鄺珣問得這么直接,雖然自己心里想過這個問題,一時卻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是好。
見葉治一時沒吭聲,鄺珣也不催,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等著神棍的答案。
“大伴,我還真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p> 沉思了半晌,葉治打算用含糊來應對直接,他嘆道:“人是很矛盾的,有時候,別人所想的,并不是自己所要的;有時候,自己所要的,并不是別人所想的?!?p> 鄺珣一下子就被神棍給繞暈了。
你想要什么倒是說啊。
天天打啞謎,頭疼。
鄺珣回味了半天,也沒咂摸出這句話的味道來,有點尷尬地笑道:“我就是想問問,治哥兒想要的是什么?!?p> 這下輪到神棍有點懵,這便宜老丈,今天有點直接,又有點不依不饒啊。
看來打啞謎打太極有點不好使了。
“大伴?!鄙窆髡溃骸拔蚁胍氖翘煜绿?,百姓安樂?!?p> 鄺珣點了點頭,順著神棍的話點道:“我明白了,如今仇敵已滅,山河盡復,天下重歸太平,百姓亦可安居樂業(yè)?!?p> 鄺珣反過來拿這話來規(guī)勸葉治消停點,神棍哪有聽不明白,他訕訕地笑了笑,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
鄺珣似乎讀懂了葉治的笑,也停止了這個話題,有些事說的太透,反而不美。
“治哥兒,小琴在長安還好吧。”鄺珣主動切換了話題,問起了女兒的近況。
一提到小琴,神棍的臉上微微發(fā)熱,他撓了撓頭,尬尬地笑道:“挺好,挺好,正好有個喜訊要跟大伴說,小琴已經(jīng)有了身孕?!?p> “??!好,好!”
聽了這個消息,鄺珣有些激動,眼中居然閃爍起了淚光。
“我來的匆忙,沒準備什么東西,等孩子出世后,治哥兒送個信來,我給小琴和孩子送點小玩意兒過來?!?p> “嗯,我記下了。”葉治猶豫了一會兒,說道:“還有個事情,我要跟大伴說?!?p> “治哥兒但講無妨?!?p> “我們在燕山,找到了神佑姑娘,不知道大伴要不要見上一見?”
“神佑公主?!”
“嗯?!鄙窆鼽c了點頭,嘆道:“神佑姑娘吃了不少苦,這次我們把她帶回來了。”
鄺珣眼里淚光閃動,想到了邢秉懿,想到了趙神佑,他有些急切地問道:“那佛佑公主呢?”
葉治搖了搖頭,痛惜道:“前年就已經(jīng)病逝了?!?p> 鄺珣腦子里浮起了當年那兩個三四歲大的像瓷娃娃一樣的小公主,不覺悲從中來,可能是要當“外公”的緣故,心中悲憫更甚,豆大的眼淚涌了出來。
天潢貴胄,賤若泥塵。
命運就是這樣捉弄人的。
鄺珣終于明白了葉治跟他說過的“命運如同海風”這句話的含義,任何人都擺脫不了命運的裹挾。
看著鄺珣當場落淚,葉治心中說不出的感動,這個大太監(jiān)越來越人性了。
“人死不能復生,大伴節(jié)哀。”
葉治寬慰道:“金賊已然殄滅,仇已報、恥已雪,無數(shù)怨死的靈魂也能得到慰藉?!?p> 鄺珣擦了擦眼淚,哽咽道:“我失態(tài)了,讓治哥兒見笑?!?p> “大伴,此乃真性情。”
“治哥兒何時可讓我見神佑公主?”
“隨時可以,不過有幾句話我要跟大伴說。”
……
“篤篤篤,篤篤篤。”
“神佑姑娘,是我,二黑?!?p> 一聽是二黑,神佑急忙打開了房門,不過抬眼一看,卻是愣了一下。
門外除了黑不溜秋的那張臉,還有三四個人,其中幾個她是認識的,特別是那個長得帥氣無比的葉相公。
神佑看看這架勢,又偷偷瞥了一眼二黑,發(fā)現(xiàn)二黑情緒不是很高漲,有點蔫了的感覺。
神佑略微吃驚,難道自己和二黑暗生情愫的事情被二黑的老大發(fā)現(xiàn)了?
今天他是來問罪的?
“神佑姑娘?!鄙窆鳒睾偷匦α诵Γ瑔柕溃骸吧裼庸媚锟蛇€住的習慣?”
神佑羞赧地點了點頭,這么多人在,卻沒有膽氣開口。
“恕我唐突,”神棍帶著歉意說道:“我今日來,是有件事情想問問神佑姑娘,不知可不可以?!?p> 神佑神色一窒,又點了點頭。
“我們打算過兩天就啟程回關(guān)中,二黑跟說我,你愿意跟著去長安?!鄙窆鞴室舛⒘艘谎鄱?,繼續(xù)說道:“我怕二黑是故意誆我,所以今天特地來問問?!?p> “相公,我沒有誆你?!倍诤芪匦÷曕止镜溃骸拔艺f的都是實話?!?p> “你閉嘴,我要聽神佑姑娘自己說?!?p> 神棍的演戲功力絲毫沒有減退,“神佑姑娘,二黑要是胡說八道,或者是強迫你的,你別怕,我自會替你做主,我一定扒了他的皮!”
“不!”
神佑一聽,神棍居然要扒了那身黑皮,嚇得驚呼了起來,低著頭紅著臉懦懦地說道:“是,是我自己愿意的,不關(guān)二黑哥的事?!?p> “你看,你看?!倍跉g快地叫了起來,“相公,我沒誆騙你吧,真的是神佑姑娘自己的意思?!?p> “嗯?!?p> 神棍的臉上又露出了笑意,和聲道:“既然這樣,我也就放心了,神佑姑娘想跟著二黑去哪兒都行,只要是你自己的意思就好?!?p> “好了,二黑,你留下幫神佑姑娘收拾收拾,我就先走了?!鄙窆髋R走時還故意把臉一拉,警告道:“以后好好待神佑姑娘,要是讓她受委屈,看我怎么收拾你!”
“嘿嘿,相公放心,嘿嘿?!?p> 神佑的俏臉上已紅霞滿天。
……
“大伴,如何,認出來了嗎。”出了門,神棍停下了腳步,問道:“我們沒認錯吧?”
“是,是她!”鄺珣有些激動地說道:“第一眼看她,我就認出來了,眉宇間和官家真是太像了。”
“嗯,當時在燕山,我也不敢確定,但一見了她,就覺得錯不了?!?p> “唉,神佑公主南歸,官家還不知道?!?p> “大伴,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的好。”
鄺珣微微一窒,悠悠地嘆了一口氣,沒再說話。
帝王家的顏面比天大。
“大伴,時辰尚早,咱們?nèi)e處轉(zhuǎn)轉(zhuǎn)如何?”
“治哥兒是主,我是客,客隨主便?!?p> “好嘞,今天咱們就去樊樓耍耍?!?p> 梁園歌舞足風流,美酒如刀解斷愁。
憶得少年多樂事,夜深燈火上礬樓。
當年還在康王藩邸時,鄺珣沒少陪著趙構(gòu)去樊樓耍樂。
不過現(xiàn)在離晚飯點還早,看葉治也不像是喜歡冶游的人,怎么突然就提議去樊樓,鄺珣心里是有些納悶的。
館驛離樊樓挺近,到了樊樓,鄺珣卻吃了一驚。
現(xiàn)在時辰雖然還早,可樊樓中樓的大廳里卻已經(jīng)坐滿了人,外圍一圈還有士兵維持秩序,這是要干啥?
幾人還沒進樓,上次那個一臉欠的嘴碎家伙就迎了上來,帶著諂媚地問候道:“相公,您來啦,位置都準備好哩?!?p> 說完對著鄺珣笑了笑,鄺珣愣是沒搭理他,
“嗯,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了,相公請。”
一臉欠的阿瓜把神棍幾個引到了早已準備好的位子。
這個位子很有講究,既遠離中心不起眼,又能將大廳情況盡收眼底,看來這個嘴碎還是挺會辦事的。
等葉治等人不顯山露水地坐定,阿瓜朝大廳里的管事點了點頭,管事會意,清了清嗓子,宣布道:“奇石拍賣會,正式開始!”
管事的這么一喊,鄺珣這才發(fā)現(xiàn)大廳北側(cè)擺著三塊碩大的奇石,兩塊是靈璧石,一塊是太湖石,一看就不是凡品。
原來是賣石頭,這有啥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