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兆波停止了痛哭，緩緩抬起頭來，木然望著正被警察拍照的自己的遺體。
尸體已經(jīng)被翻轉(zhuǎn)過來，正面朝上，形容慘烈。
他眼中帶著些許迷茫，喃喃說：“我以為，一死百了?！?p> 周且坐到申兆波面前，一輛倒在地上的自行車上，玩味地看著他：“沒想到，竟然落在了我的手上？”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象剛才那么急躁沖動了，心情平復(fù)了許多。象是對老者施展安撫的同時，也安撫了他自己。
時間有的是，漫漫長夜，閑來無事，正好拷問。
申兆波捧住了自己的頭，神情痛苦。
“既然落在了你的手上，要殺要剮，都由你。”
“真的由我？”周且咧嘴一笑，“你現(xiàn)在可是變成能量體了，死是死不了的，每天被我活剝一百遍，這滋味，嗯，應(yīng)該不錯?！?p> 申兆波嘴角抽搐了一下，面部扭曲，卻沉默無言。
賈賓飄過來，坐在申兆波旁邊的地上，兩眼冒光看著他，舌頭舔了舔嘴角，象是在看一盤美味大餐。
申兆波瞥見他眼中的綠光，脊梁上冒出點點寒意，朝旁邊縮了縮，離他遠(yuǎn)點。
賈賓砸著嘴說：“小朋友，你有什么想不開的？你看看你，死得多難看啊，還要被這么多人參觀?！?p> 周且朝身后望了望。
果然，申兆波的死樣比他自己的難看多了。
車棚外的圍墻是裝著鐵柵欄的那種，從外面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
此時，圍墻外面圍了不少人，伸長了脖子朝車棚內(nèi)看。
嗯，參觀的人也更多。
周且心里稍微平衡了一點。
賈賓見申兆波不說話，砸著嘴又說：“我跟你說，你錯了，死人的日子不好過啊，真不如賴活著。”
他見周且想拷問申兆波，便主動過來幫忙。他得體現(xiàn)出自己的價值，才能讓周且留下他，不吃他。
能夠存活下來的魂體，都是聰明的魂體，有用的魂體。這萬一周且一高興，把申兆波賞給他吃就好了。
“誰說我不想活？”申兆波突然沖他神經(jīng)質(zhì)大叫，“我活不成了，我不跳樓，也會有人殺我?！?p> 他神情激動，脖子上青筋突起，手臂上的骷髏玫瑰花扭曲了，模糊了。
他不敢對周且發(fā)脾氣，但是對賈賓，他就沒什么好顧忌的了。
“誰要殺你？”周且冷聲問。
他想到了那個女人。
難不成，那個女人要殺人滅口？
申兆波低下頭，說：“債主。我欠了債，很多，還不起的那種。我還得罪了人，也是得罪不起的那種。今天我在網(wǎng)吧，表面上是在玩游戲，其實根本玩不進去。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應(yīng)該去死。警察發(fā)現(xiàn)我的時候，我想，我沒有別的選擇了?！?p> 話匣子一打開，開了個頭，他便很順溜地說了下去。
周且暗暗點了點頭。
看來，申兆波那時正處于崩潰的邊緣，警察的出現(xiàn)，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難怪，他一見到警察就直接跑到這座大樓的樓頂，跳樓自殺。
他跳樓的最重要原因并非是殺人事件的暴露。
周且心里發(fā)堵，有點不爽。
自己一條命，在申兆波眼里竟然比不上欠債得罪人？
“你欠了什么債？”周且問。
申兆波低聲答：“賭債?！?p> 果然，周且對他的回答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那么，你得罪了什么人？”
“一個老烏龜，什么壞事都做的老東西?！鄙暾撞樕吓瓪獠l(fā)，揚了揚拳頭，“真想弄死那老東西。我沒用，他手下人太多，太強。他販毒，拉皮條，什么都做。他真會殺人的，他盯上了我，我不自殺，也逃不脫他的追殺?！?p> “你為什么會得罪他？”周且刨根問底。
他敏銳地感覺到，這是條重要線索。
申兆波卻再度閉緊了嘴巴，不說話了。
周且朝賈賓看了一眼。
賈賓會意，挪到申兆波身旁，緊挨著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還用鼻子沖著他深深地嗅了嗅。
這下子別說申兆波了，就連周且看了都覺得心里直發(fā)毛。
被一頭餓狼盯著，大抵就是這種感覺。
“真香啊?！辟Z賓都快流口水了。
見周且眼中閃過不耐之色，他趕緊說：“兄弟，你為什么得罪那老東西？看你這樣子，不象是吸毒之人。難道，是為了女人？”
申兆波臉上抽搐了一下，卻閉緊了嘴不答。
周且聯(lián)想到了那個神秘女人，隱隱覺得，這些事背后都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可是，這一切跟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
他是個安份守己的好公民，沒有任何不良嗜好，也沒有得罪什么人，更沒有跟什么女人有密切來往。
這里面一定還有一條他不知道的線在關(guān)聯(lián)著。
他朝賈賓使了個眼色，賈賓伸手摟住申兆波的肩，說：“兄弟，那老家伙是誰？我也是在道上混過的，你告訴我，我去替你報仇?！?p> 申兆波朝旁邊躲閃，想掙開賈賓的手臂，卻被賈賓摟得死死的，掙扎不開。
賈賓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吞了口口水。
好香啊，好想吃啊。
申兆波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蹦出來了，如果他有心的話。
雖然他先前抱了必死之心，可現(xiàn)在不是又活過來了嗎，以能量體的形式活著。
人不到被逼無奈的時候，總是想活著的。
而且，就算是要死，也給個痛快好不好？
當(dāng)一只被餓狼摟著的小白兔，這簡直就是酷刑折磨。
“你能替我報仇？”申兆波非常懷疑地看著賈賓。
他想吃了他還差不多。
“那是當(dāng)然，”賈賓大言不慚糊弄，“被鬼盯上的人，遲早沒有好下場。相信我，弄死了他，我吃了他的腦電波?！?p> 賈賓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這點申兆波信，他微微有些動容，象是相信了賈賓的話。
賈賓見自己的話產(chǎn)生了作用，繼續(xù)游說。
“你看看你自己就知道了。你被魂使大人盯上了，你這不就交待了嗎？你還真以為，你無緣無故就會跳樓自殺？”
申兆波看了周且一眼，神情突然變得堅毅，說：“我不報仇了，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錯。”
周且一直在注意觀察申兆波，見他突然轉(zhuǎn)變態(tài)度，越發(fā)確信自己的判斷。
他抬手止住正想發(fā)話的賈賓，突然問：“你想保護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