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云山下,熙攘小鎮(zhèn)中。
為迎接衛(wèi)思淳的父親,宣秀武極為難得的親身下山,并在集市上買了些酒水、瓜果,準(zhǔn)備作為見面禮。
小楚不知去了哪里,下山時也未找到,所以此刻拎東西的責(zé)任,就落在了廖子昂肩上。
集市的人很多。
所賣商品,也盡皆打著幻華宗名號,什么宗主所用抓癢撓,徐長老所用擦屁紙,甚至就連吃的饅頭,也一定要貼上幻指堂鳳彩裳同等大小饅頭的字樣!
宣秀武樂壞了,沒成想這次費勁下山,還能有諸多樂趣,當(dāng)即就買了倆饅頭,也不吃,只是一手一個的捏著玩。
“爹!”
人群中,衛(wèi)思淳見到個熟悉身影,忍不住張口呼喊。
那是個甚是高大的身軀,足足比常人高出一截肩膀。
其身上所穿的,是市井百姓最流行也是最便宜的粗麻布衣,一頭花白頭發(fā)支棱著,與兩腮及下巴處的白胡連在一起,將整張臉圍住。
他身材也甚是壯實,膀大腰圓,一路過來時,像是為顯擺自己體型般,不斷用左右肩膀故意碰撞別人。
“你恁死我??!”
故意碰下左側(cè)的七旬老者后,伏天宗長老毫無品德的說了這么句話。
老頭瞥其一眼,罵了句有病,沒搭理他。
“你恁死我?。 ?p> 衛(wèi)元鴻又故意抬肩,碰下身體右側(cè)一頭扎稚辮,尚在流鼻涕的小童。
小童滿眼驚恐,哭著就去找娘親。
見其這個反應(yīng),伏天宗長老大樂,美的鼻涕泡差點冒出來。
“這、這就是你爹?!卓首座的丈夫?!”
廖子昂眼珠子差點沒碎一地。
衛(wèi)思淳尷尬的踢了踢腳邊石子,含糊道:“應(yīng)該是吧……我意思是說,我爹是個比較有童趣的人。就是人們口中所謂得到老頑童!他只是愛玩而已,沒別的壞心思……”
正在此時。
街上響起一婦人驚呼。
接著就是一記響亮耳光,抽在了衛(wèi)元鴻的臉上。
對此,宣秀武目瞪口呆:“他、他剛剛……竟是大力摸了那婦人的屁股!”
“不、不會的!”衛(wèi)思淳嘴硬道:“肯定是你看錯,我爹對我娘的情意天地可鑒!不可能……”
話未說完,前方又是一婦人尖叫,邊大喊流氓邊逃之夭夭。
而那位衛(wèi)思淳口中,對老婆有情意的家伙,則在百姓們鄙夷目光中,咧嘴嘿笑道:“真肥,抓了把真他娘過癮!”
“你……確定他是你爹,沒認(rèn)錯人?”廖子昂滿是疑問:“為何此人的行徑,與師兄您描述的半點不搭呢?”
衛(wèi)思淳不說話了,急急過去,想把那丟人現(xiàn)眼的家伙趕緊接過來。
“你恁死我?。 ?p> 伏天宗長老依舊在用肩膀惹事,這回撞的是一拄拐瘸子。
宣秀武算是瞧明白了,這算哪門子驢草的玄尊,簡直就是鄉(xiāng)下最惹人厭的熊混混!
不!
混混也沒有逮著老頭、小孩、殘疾人這么欺負(fù)的!
簡直比熊混混都不如??!
卓玄尊那樣清麗高傲的美人,竟嫁給了這么一頭……
宣秀武直撇嘴,盡管心里頭,依然對她強(qiáng)行安排,柳秋白與洪嬌翎雙修的事耿耿于懷。但此時此刻,卻不免對其嫁了這么個貨而生出同情之心。
也難怪與胡相不清不楚……這擱誰誰受的了啊!
“您恁……”
“爹!”
衛(wèi)思淳臉臊的通紅,制止對方再度沉肩,打算撞一駝背老太的行為。
“別玩了,快跟我上山吧!”
衛(wèi)元鴻一回頭,發(fā)現(xiàn)是自己兒子,興奮極了,上去就是一個熊抱。
衛(wèi)思淳那叫一個難堪,似乎都感受到身后二人不懷好意的視線,急忙掙脫道:“爹,集市人太多,烏煙瘴氣的,還是快快離開的好?!?p> “唉!”衛(wèi)元鴻一瞪眼:“你懂個卵!這人生樂趣,莫過趕集;人生無悔,莫過砍價。集市是最有樂子的地方之一,豈有不逛之理?再說,我光顧著趕路,還沒給你娘買禮物吶!”
聽了這話,衛(wèi)思淳熱淚盈眶,忍不住回頭,得意般看了眼宣秀武與廖子昂。
那意思像是在說,我說的沒錯吧!
我爹對我娘情意深重,摸人家婦人屁股算不得什么……
“嘿!這個好!”
衛(wèi)元鴻擠在個賣兜兜的攤子前,并招手示意兒子過去。
“你說你娘是喜歡秀牡丹的呢,還是秀鴛鴦的?”
衛(wèi)思淳的得意表情,頓時僵在臉上,且愈發(fā)鐵青,沒有回答。
而就在這一刻。
宣秀武有點明白,為何他眉宇間,總是有揮之不去的陰郁之色了
……
步上宛如直通天際的石階,宣秀武甚虛的身體,就展現(xiàn)出了弊端。
沒走幾步,已是汗流雨下,口干舌燥的嘴唇都起了層皮。
見狀,衛(wèi)元鴻直皺眉,言道:“就這身板,還妄想修陰陽氣?哼,你若是繼續(xù)這么虛下去,別說修陰陽氣,怕是連灌頂境也達(dá)不到!”
“從……呼呼……從明天……明天……我就……”
衛(wèi)元鴻翻個白眼,停下腳步道:“算了,歇會讓你喘喘吧。不過這幻華宗收人真是愈發(fā)隨意了,就你這樣見天逛娼館的二世祖,他夜真南也看得上眼!”
“爹!”衛(wèi)思淳不滿道:“您怎么老愛說實話呢!多傷人!”
宣秀武翻個白眼:“沒……沒你這話傷人!”
歇了好一陣。
試著把氣喘勻的宣秀武,兩手抱拳,沖衛(wèi)元鴻深鞠一躬,言道:“無論如何,還望衛(wèi)長老點撥小子一二。若實在不愿理會小子,小子只求借閱‘陰陽行冊’一觀,且最多看個三日,三日后勢必原樣奉還?!?p> “那本書,可是我的寶貝!”衛(wèi)元鴻斜他眼,如田地懶漢般抖著肩膀道:“豈能隨隨便便就借人?”
衛(wèi)思淳道:“爹,宣首座的科學(xué)修行之法,相當(dāng)可行。再說,他十九歲才開竅,怕是修一般功法,無論如何也難有成就,不如就放膽搏一搏,試試陰陽氣……”
“不不不。”衛(wèi)元鴻搖頭:“陰陽行冊,可是你爹我,費千辛萬苦得到的寶物!伏天宗宗主想借閱,我都沒答應(yīng)吶,更何況他一……”
“子昂?!毙阄涫箓€眼色。
廖子昂登時會意,把手里拎著的酒壇、瓜果等物,明目張膽就往衛(wèi)元鴻手里塞。
“哎呀,你這……客氣了不是?我意思不是要東西……”對方嘴里謙虛著,手卻老實的全部收了?!班?,其實剛才吧,我就瞧你小子有出息,不愧是我兒看上的后生!這樣吧,這本陰陽行冊,就借你看幾天。”
說著,從腰間摸了摸,把一本用黑布袋裹著的書,拋了過去。
宣秀武邊道謝邊接過,順勢揣入懷中。
如此一幕,看的衛(wèi)思淳目瞪口呆,并深深為老爹的品德而大覺丟人。
繼續(xù)向上前進(jìn),中途又歇了一次,才總算到了臺階盡頭。
為照顧宣秀武,幾人故意緩行,原本只需半個時辰就可至內(nèi)門的路,他們足足用了近一個時辰。
等上了吊橋,見到文華樓在云層中露出的翹腳,宣秀武剛松口氣,尚未來及高興,就見前方竄過來一道黑影。
那是個四肢著地的大家伙。
行進(jìn)間的動作,與小黑狗別無二致。
這家伙迎面沖來,速度很快,而且過來后,就抓住了宣秀武的腳,用手丈量下尺寸,回頭就叫:“鞋的尺寸,與樓中腳印吻合!師傅,弟子找到小壞種了!”
“你說誰是小壞種呢?!”宣秀武正要開罵。
突聽文華樓方向有人道:“序儀,做得好!剩下的交給本座,你……快去洗洗手,漱漱嘴吧……”
隨后云霧中破出一人。
那人冷顏長發(fā),通身黑裙,手中所持之劍,筆直點往宣秀武咽喉。
在她身后,柳秋白、洪嬌翎、鳳彩裳三人相繼出現(xiàn),個個眼神不善。
宣秀武雖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但身體下意識的反應(yīng),就是扭頭跑。
只是四肢著地的家伙,也不知有什么毛病,兩手抓著他腳,就是不放松。
“小壞種,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氣頭上的卓雨君,眼中只有他一人,裙角凜冽中呼嘯而至,十余丈距離,一眨眼便到了。
猛地。
一個火紅之物被揚上空中,巧之又巧蒙上卓玄尊的臉。
大驚中,她身軀一旋,收劍回身,落上吊橋,伸左手將臉上之物扯下,瞧清楚是何物后,頓為之一滯。
“這是……兜兜?!而且還秀那么老氣的鴛鴦……”
身旁有人靠近,因體型太過高大,已可感受到覆蓋過來的陰影。
卓雨君雙眸一凝,想也不想一劍刺出。
衛(wèi)元鴻張開左手五指,也不見有什么奇特手法,卻是秒至毫未后發(fā)先至刁住對方手腕。
“是、是你?!”卓雨君這才認(rèn)出來人是誰,眉毛不自覺皺了起來。
別說,她這個表情,與衛(wèi)思淳平時的陰郁之態(tài),倒是挺像的,不愧是親娘倆。
“你什么時候來的?!誰讓你來的?!我不是說過……”
卓雨君的話還未說完,衛(wèi)元鴻忽的一扯其腕,將她拉了過來,隨后右手一揚,狠狠揮了下去。
啪!
手掌落上對方屁股。
這一記屁光抽的,動靜那叫一個大!
卓雨君整個人差點沒直接飛出吊橋!
面對這一幕,幻指堂眾弟子幾乎被驚掉下巴,而衛(wèi)思淳則不忍直視的選擇轉(zhuǎn)身,神態(tài)那叫一個尷尬。
“你、你有病?。 庇中哂痔鄣淖坑昃l(fā)作。
不料衛(wèi)元鴻咧著大嘴,一下將其攔腰抱起,不顧其在懷中蹬腿掙扎,兀自咧著大嘴道:“讓淳兒下山迎接也就罷了,自己竟也在這兒等候!尋常書信也不曾見你寫一封,如今卻早就盼著了不是?好!既然那么想我,本長老就成全你!”
說著,抱著對方一躍而起,輕車熟路般去往幻指堂方向,留下一眾大跌眼鏡,不知該對此作何感想的眾人。